41、第四十一章_夫人万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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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1、第四十一章

  “阿律。”吴策大喊了一声,脚步声却渐渐远了,无人回应他。

  “大人,这该怎么办?”

  “今晚都打起精神,服下解药都别睡,明日一早拔营前进。”

  “杨大人,我去追黑衣人。”

  说完,他便跃身消失在雾气中。

  “是。”

  杨林说完这话,又咳嗽了两声,小六忙上前要扶住他,得亏这回十四军离杨林营帐隔得远,那雾气传到他们那儿的时候,雾中药劲没那么大,又有年易安将药倒进火堆中驱散了不少,十四军的十个人现在反而是中毒最浅的。

  “怎么会这样?”过了片刻,长公主方才回过神,大口喘着粗气,“来人,彻查公主府。”

  滇西百里特使团扎营处

  年易安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,从怀中掏出小白瓷瓶,放到吴策手中,“这是明心散,只有最后半瓶,放进水中,给每个人都服下。”

  “殿下,微臣有事禀报。”王长史一进殿中,就直接跪下了。

  长公主收起了担忧女儿的心思,看向王长史,今日并不是王长史进宫回话的日子,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来?不过她又不是那样喜欢拿捏规矩的主子,温声道:“起来回话。”

  “可不是呢,郡主在时,长寿宫整日里都是热热闹闹的,如今连小宫女们都没了活泼劲儿。不过郡主这回去,肯定会长大不少,这是好事,殿下且宽心呢。”

  “圣人还让端王随行,护着咱们郡主,郡主一定不会有事的。”

  “算算日子,阿芙已经到了边城好几日,也不知她何时才回来。”她又拿起一本黄历翻着日子,明明每日都要看上好几回,但总是要把黄历放在手边备着。

  青雀一听便知长公主是想女儿了,上前宽慰道:“殿下,郡主离开京城前,不是说过,她下月十五便能回来。”

  京城

 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,外头有人匆匆而来。

  “微臣有罪,微臣还是跪着吧。”王长史声音带着颤儿,“微臣这些日子都在守着公主府修缮之时,于昨日清点公主往年旧物,公主从前所装手札的匣子被旁人打开过。”

  长公主翻着盒子里头的手札,一边仔细回想着,待发现最下头的夹层被人打开过,匣子从她手中跌落,她脸上血色也消失殆尽。

  这样的匣子装的手札众多,不过都是些公主早年间所记的趣事儿,她清点物品时,一开始忽略了此物,等清点到的时候,方才发现匣子被人动过了。

  王长史跪走上前,将口中所说的匣子呈到长公主眼前。

  长公主点点头,到底还是不放心,她同阮三思多年不联系,隐约知道他在边城有一房妾室,不过她不在意这些,她只在意女儿罢了。

  “她这一去,我竟觉着长寿宫大了不少,到处都空空荡荡。”

  杨林坐在那儿等着毒性过去,瞧着这几个少年郎开始给众人喂解药,心中尤为复杂。

  半个时辰后,年易安两手空空的回来了。

  “可有抓到黑衣人?”杨林问他。

  “不曾,此人极擅长用毒物,我刚要捉住他时候,他放出了毒蛇缠住了我。”

  “有人不想我们这么快到滇西。”杨林沉思道,“不知是何家的余孽,还是南诏国,总归他们开始出手,剩下的路程皆要小心着些。”

  “你们都退下,阿律留下。”杨林挥退了众人,只留下年易安在他的营帐之中。

  “我且问你,你手中的明心散从何而来?”杨林静静的看着他,只是他的呼吸急促,暴露了他此刻心情并不平静。

  年易安面色不改,“出发前,属下自行配制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
  “这方子失传数年,你从哪儿寻来的?”杨林又问他。

  “宫中藏书阁,属下在上书房读书时,闲暇时间能随太子殿下进出藏书阁,藏书阁中包含天下珍奇孤本,寻得此方并不难。”他是太子伴读,又和宫中颇有渊源,这几年更是在宫中行走自由许多,藏书阁除了二楼他不能进,书籍不能带出藏书阁外,任何书他都可翻阅。

  杨林打量了他一番,见他不像是说谎,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,“下去吧,论功行赏之事,等此番滇西事了,我会上奏圣人,为你请赏。”今夜若特使团出了事,滇西执行功亏一篑,饶是杨林侥幸活了下来,到了皇帝面前,也是个死字。

  想到这儿,杨林露出些欣赏的表情来,“我知你是都统的徒弟,都统也叫你认了十四军首领一职,但十四军不过寥寥数人,甚至都是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子,要想等着十四军真正受到圣人信任,在禁卫军中拼一条出路,有多难我想你也清楚。都统虽然目光长远,让你从低位做起,但白白浪费这么多年去等,岂不是浪费时间?你今日救了我,我很欣赏你,可以助你更上一层楼,如何?”

  少年郎总是有些心气的,他抛出这样的橄榄枝,总该会受些诱惑,杨林这般想着。

  年易安头都没抬,依旧是一副冷淡的声音,“属下并无此打算。”

  “也罢,你何时想清楚何时来找我,我都记着你的情。”

  “大人,属下有一事上禀。”

  “你说便是。”

  “今夜之事,属下并不想邀功,只是此番十四军随特使团前往滇西的差事,属下想请大人交还我等。”

  杨林这才看向他,略有些震惊,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:“行,我答应你。”

  “是。”年易安应声后,走出了营帐。

  营帐之外人人都心有余悸,一场刺杀悄无声息地在雾气之中进行,然而除了年易安,他们谁都不知晓。

  见他出来,众人不由自主地盯着他打量,恶意的、善意的、揣测的、各种情绪饱藏其中。他皆无视,走回了十四军休息的地方,今晚下了令,不能睡。众人都坐在篝火旁,见他回来,纷纷起身迎他,“老大,杨大人这回可有嘉许你?”

  年易安表情松缓了片刻,“不曾,不提此事,东西都收拾好了吗?”

  吴策走到他身旁,“方才便收拾了,只是这长夜漫漫,又不能睡觉,我们在想着要不要找个玩法。”

  “方才发生这么大的事情,你竟然还想着玩乐?我现在还后怕呢,若是咱们就这样死的悄无声息的,传回京城多丢人。”又有人接了一句,“咱们要死得死在战场上,死在这儿真是憋屈。”

  “呸呸呸,你要死你去啊,小爷还要立下功劳好好叫那些人瞧瞧呢。”吴策呸了两声,又对着不远处的其他人点了点下巴。

 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,即便方才差一点一脚就踏入了鬼门关,这会儿安全了,什么生命之危皆被抛在了脑后,又开始有说有笑。

  “阿律,你没事吧?我瞧你脸色不大好。”吴策见他一直不吭声,小声问道。

  “我没事,明日杨大人会将差事交还,你记得带人将东西清点仔细,做好交接。”年易安吩咐了一声。

  吴策一惊,“今晚可是咱们救了他?他就这样将咱们打发了,再说那本来就是咱们的差事,本就该交还。”

  “你们忘记了出京前,都统交待的了?滇西之行,十四军但求无功,只求无过,办好差事回了京便行了。”年易安看着众人,带着些严厉。

  “知道知道。”吴策还是有些不服气,到底是消了声儿,但对杨林越发不满。

  年易安也没管他,说了一声他进营帐待会儿,起身便走了。

  小六看过去,只觉着他面容有些发白,“老大这是怎么了?”

  “谁知道他,可能和黑衣人打架打输了,心情不好。”吴策看了一眼营帐,解释道。

  年易安靠坐着,借着外头透进来的一点火光,拿出了缠着桃色络子的白玉佩,轻轻地摩挲着。

  再等等就好了。

  边城

  阮梦芙端起了茶杯,又轻轻抿了一口,方才问道:“我有个疑问,还请你能替我解答一番。”

  阮泽看向她,“你说便是,到了此时,你我二人还有什么话不可说?”

  “虽然我十五年来并未见过父亲,但我也听说过他这个人用兵神断,边城这些年十分安定,并不常有战事,但这几年两国边境摩擦不断,这回也是这般,敌国前来挑衅,他亲自去追赶敌军,从而受了伤。”

  “难不成这几年敌国总能掌握住边城动向吗?”阮梦芙喝了口水,润了润喉咙。

  阮泽点点头,“这件事你不问我,我也会告诉你。”

  “这几年布防严密,但总有一二处布军被敌军知晓,这事已经困扰军中很长一段时日了。”

  阮泽正了正脸色,继续说道:“父亲性格大变,所以我也去寻过什么药会叫人性情大变,只是如今父亲越发昏了头,若再这般下去,我只怕边城会动荡难安。”

  说到这儿,阮梦芙犹犹豫豫道:“所以你将我叫来,不光是因为你不想叫柳姨娘待在将军身边,而是因为你怀疑她有可能是敌国细作?”

  阮泽赞许道:“我也只是猜测。”

  “不光是她,这几年父亲为了她得罪了不少将领,我怀疑将领之中出了有异心之人。只是这两个猜测,我并不能拿准到底是其中哪一个。”

  “边城是祖辈花了数十年才奠定下来的安稳,我不想让它毁在父亲手中。”阮泽自嘲一笑。

  “他从小教我,领兵打仗不能感情用事,所以要学会处处辩明人心,不被奸人蒙逼。结果自从他遇见了柳姨娘,将她带回将军府之后,这一切渐渐地就变了,等芊芊出生以后,他更是性情大变,动不动就为了柳姨娘母女二人打罚下人,从前那些个服侍了多年的老人,大多数都不在了,便是剩下的,也对柳姨娘惟命是从。”

  “这一二年,也不知她是动了什么手脚,能撺掇着父亲起了将她抬为平妻的想法,我不想他最后因为柳姨娘落得个名声尽毁的下场,也不想叫她真的取代了我母亲的位置。”

  平妻之事前所未闻,更何况,阮三思如今的正妻,可是长公主,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。他父亲若不是昏了头,怎么会起了这样的心思。

  “柳姨娘进府后的前几年,父亲并没有这般看重他,起码心中还有我母亲,这一两年,他渐渐地就快要昏了头,完全忘记了我母亲。”

  他说着说着,心情便有些不好,他是阮三思的长子,从小又是阮三思一手养大,从小见到的皆是阮三思的英明神武,在他心中,他的父亲便是天。谁能想到会因为一个女人,把一切都给改变了。

  “那年我收到你的第一封信的时候,刚好是我的乳母因为同柳姨娘争执了两句,而被父亲惩罚,我不忍乳母再受她的折磨,便将她送回了老家颐养天年。”

  阮泽说到这儿,伤心往事也解释的差不多了,说起了他和阮梦芙这兄妹身份上来,“其实在你给我写信前,我一直都不喜欢你。”

  “彼此彼此。”阮梦芙不甚在意的回道。她回想着,幸好当时边城这边也出了事,不然她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才能到边城来。、

  “不过我怎么都想不到你会提出这么离经叛道的想法来。”阮泽带着些许的好奇,“这么些年,你可有改变过想法?”

  “背着自个儿母亲让自个儿父亲签下俩人和离书,这事儿若是说出去,这世上哪儿会有人相信有这般大逆不道之人。”阮泽笑道,这话他到今日想起,都觉着匪夷所思,面前这小姑娘,胆儿也忒大了些,怎么就敢背着长辈,做下这等事。难道她就没想过,这事儿一旦抖落出来,外人知晓了,她的名声还要不要?不止是名声,她的小命儿还在不在都不一定。

  因为和离这件事情,不是只在和离书上签下姓名还有按下手印便行,这世道总归是以孝字为首,连《律书》中都明文写了,若是父母和离,子女理应跟随其父,如若随其母,则需还清父族恩情,杖其一百。《律书》所定,上行天子,下行百姓,无一幸免。

  阮泽心中清楚,他对他父亲感情深厚,尚且见他如今受柳姨娘迷惑还不曾割舍下这父子亲情。阮梦芙是长公主一手带大的,母女之情只多不少。二人若是和离,阮梦芙定然不会跟着父亲,而是长公主,那这一百杖刑,就会落在她背上。

  阮泽带着几分审视看向他这个‘妹妹,年纪尚小,瘦瘦弱弱,主意却大。

  阮梦芙反击道:“那旁人也不会相信,这事儿是他的元妻之子帮着一起做的。毕竟你我二人,本该是两相生厌之人。”

  “只是我来之前,并没有想到这事儿牵扯这许多,哥哥,你可是诓了我。”

  阮泽语气平淡,“你放心,等你的事情办妥了,自离去便是,剩下的我自己来。”

  “我帮你。”阮梦芙笑了笑。

  “我不需要你同情。”阮泽反问道。

  阮梦芙笑了笑,并没回答。她自然并不同情阮泽,毕竟有这么个父亲是他自己的事,只是这事儿一旦牵扯到了边城军,那就不止是家事这般简单了,而是国事。她虽然只是个小女子,可受了这么多年皇室庇护,享着荣华富贵,总归是要回报一二。

  “这回你假意同柳姨娘交好这事儿做的不错,等到她按捺不住撺掇父亲向你提及平妻之事时,我就能看清军中有哪些被她收买的部下。”阮泽端起茶杯称赞了一回。

  “你可有万全之策了?”阮梦芙问他,“别到时候我这边什么事情都铺垫好了,你还掉链子。”

  “放心。”

  “柯夫人在将士女眷之中想来颇具威名,将军府上的事情,由她传开,最是合适。柯盈盈是我未婚妻,她性子为人直爽,我同她提过,你和柳姨娘交好了,她必定看你不顺眼,倒是宴席之上,她若对你有僭越的地方,还请你原谅。”

  阮梦芙将这个名字给记下,“自然不会,只是你连她都算计到了里头,你心中不会难受吗?”

  阮泽有些失魂落魄,眉眼之间都带着愧疚,“我这也是没法子了,旁人我不敢全部托付,只有她心中全然信任我,我说什么便是什么。”

  阮梦芙见他这般,心中忽然想起年易安来,“你事后定要同她好好道歉,你本不该利用她对你的感情的,若她知道你算计了她,心中难免伤心。”

  阮泽点点头,“难不成你被喜欢的人这样算计过?”

  阮梦芙来边城这许久,终于露出了第一回真心实意的笑来,“我喜欢的人,从来都不会算计我,更不会骗我。”

  阮泽被她的笑容晃了眼。

  “对了,府上单独送给你吃用的,你一概别用,虽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对父亲下了药,一切还是小心为上。”阮泽算着时辰,此刻他应该赶回军营了,便抓紧时间叮嘱了一句。

  “明白,我不会用的。”阮梦芙点点头。等阮泽走后,她低头想了会儿,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叫人性情大变的药物?

  便是有这样的药物,阮三思难道这么多年都一点儿没察觉到吗?将柳姨娘看做发妻的替身,便是没有用药,他也应该是心甘情愿的。

  大概是想的用力了些,她忽然头有些疼,脑子里头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,这些片段叫她心生抗拒。

  “郡主,你这是怎么了?”白芷见她捂着额头,上头都是汗珠,忙上前去扶着她。

  “我没事。”她拿着手中的白娟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,闻着上头的香气,那股头疼方才散去。

  第二日

  “郡主,请帖已经都送去各位将领家中了,明日宴席所用物品,柳姨娘这边也都备下了,林女使这会儿正在去清点。”白芷一五一十将她家郡主交待的差事回复着。

  “嗯。”阮梦芙点点头,放下手中的书。

  “郡主,这是大管事叫人送来的熏香。”白芷又取出一物,“边城少雨,屋中难免有些干燥叫人上火,大管事说边城各处皆是用此熏香,可凝神静气。”

  阮梦芙一顿,“这香找个盒子锁起来,咱们不用这个。”

  “奴婢晓得,这儿的东西咱们一概都不能用。”白芷轻笑了一声,拿出个密封的小匣子出来,将这香块放了进去,一丝味道都不曾露出。

  “明日,您真要柳姨娘也参加,那岂不是便宜了她?这里头好些个女眷都不喜欢她呢,白白带着她做人情。”白芷嘟囔着。

  “若是不叫她也参加,怎么会知道谁是真的不喜欢她呢?”阮梦芙反问了一句,算着时辰,此刻阮三思应该回府了。

  她起了身,提起桌上方才送来不久的鸡汤,“走,去书房请安去。”

  将军府不算大,到了阮三思的书房外头,有他的亲兵把守着,见到是她来了,也不曾放行。

  “将军正在办公,郡主有何事可由卑职前为代传。”

  阮梦芙示意白芷将手中的汤,“我是来给父亲送汤的,自然要亲自送到他手上才是,你还不让开?”

  那亲兵不为所动,阮梦芙脸一冷,“怎么,我的话没用?”

  亲兵依旧不为所动。

  不远处,有人走来,“郡主,您这是?”

  正是柳姨娘,她也让人提着汤,看来也是打算送汤来的。

  “我来给父亲送汤,这些人拦着我。”阮梦芙冷淡着一张脸,也不正眼看柳姨娘。

  柳姨娘毫不介意,“郡主随亲身一同进去吧。”柳姨娘面带微笑看向那亲兵,“吴三还不让开。”

  亲兵这才让开路。

  柳姨娘温温柔柔的敲了几下房门,里头唤了进。

  阮三思抬起头来,“你怎么来了?”语气不耐,显然是冲着阮梦芙说的。

  阮梦芙有些委屈,撇撇嘴。柳姨娘忙在一旁缓和气氛,“郡主是来给您送汤的。”说着话间,她握住了阮三思的手,“将军,郡主一片孝心,便是妾身瞧着也感动了。”

  阮三思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,“既如此,汤放下就回去,我还有公务在身,书房重地,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“

  “将军,您先喝汤,公务晚些时候再处置也是一样的。“柳姨娘又劝道。

  阮三思果真很听她的话,此刻放下了手中的文书,任由她取出阮梦芙带来的汤水呈上。

  阮梦芙表情微缓,此刻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书房,书房墙上挂着一幅画,画中女子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裙,挽着天仙髻,此刻正低头绣花,面容恬静温婉,叫人一看着便觉着作画之人对画中人带着极其深厚的感情。

  “你在看什么?“阮三思见她盯着墙壁,面露不虞。

  “没什么,只是瞧着这画中人有几分面熟。”阮梦芙答道,想来图上所画之人便是阮泽的亲生母亲了,能数年如一日的挂在此处,阮三思对她果真情真意挚。

  “行了,你们都出去吧。”阮三思重重的放下手中的汤碗,连柳姨娘都不留了,直接将二人赶出了书房。

  阮梦芙瞥了一眼柳姨娘,见她眉眼似有怒气,却没有理会,只说:“方才之事,多谢姨娘了。”

  柳姨娘这才回过神来,“妾身应该的,郡主不必客气。”

  阮梦芙朝前走了两步,“我方才瞧着那画中人同姨娘倒是有几分相似,难不成是父亲为你所作?”

  “看来姨娘没有说错,父亲心中十分看重你。”

  “我还要准备明日宴席之事,就不和姨娘说闲话了。”阮梦芙微微点了点头,方才领着人离开,留下柳姨娘一个人站在原地,表情患得患失。

  “姨娘,您怎么这是?”身旁婆子见她不动,轻轻问道。

  柳姨娘张了张嘴,“没什么,我们也回去吧。”墙上的那幅画自然不是她,这么多年了,将军从不曾拿笔为她画过像。画中之人,是她不想承认,却也不得不承认,叫她跟着沾了光在将军眼中留下身影的女人。

  一大早,柳姨娘便坐在阮梦芙身侧,一一介绍着来参加宴席的女眷们,进来一位便介绍一位。

  “这位是柯奇柯副将的夫人,和他们二人的独女,柯盈盈。”

  “这位是刘城刘副将的夫人。”

  “这位是……”

  阮梦芙只管坐在主座上,等人同她行礼,她便简单说上两句。

  或许是她同柳姨娘相处还算和睦,不少人脸上都带着些差异的情绪。

  柯夫人落座于下首,柯奇乃阮三思麾下第一亲信,两家来往也亲密。也以她为首同阮梦芙叙话,她起了身,微微低下头,“本来臣妇等人前来给郡主请安,倒累的郡主设宴款待,是臣妇们不是了。”

  “柯夫人不必多礼,您是长辈,本就该由我这晚辈的上门请安才是,只是我刚来边城,还不熟悉这边的环境,所以今日请大家来相见相见。”阮梦芙回答的十分体贴。

  “柯夫人还请坐着说话,大家都不必拘礼。”

  柯夫人这才重新落座。

  “郡主久居京城,边城您可还住得惯?”又有人问。

  阮梦芙这才笑着转过头,看了一眼柳姨娘,“幸好有柳姨娘帮我,不然我定是手忙脚乱。”说完这话,柳姨娘也笑了笑,“郡主谬赞了。”二人有来有往,互相捧着场。

  柯夫人脸色便不好了,不过她很快就端正了表情。

  这样的宴席向来是大家你来我往说些趣话,待用过午膳,阮梦芙将人认得七七八八了,宴席便也到了结束的时候。

 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,柯夫人犹豫了一会儿,上前一步。

  “郡主,臣妇听闻,您还要在边城住上一段时日,您若不嫌弃,可到臣妇府中家中坐坐,臣妇女儿盈盈同您年纪相仿,能陪着您说说话。”

  阮梦芙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地小姑娘,点了点头,“若我得了空便登门拜访。”

  那叫柯盈盈的小姑娘忽然抬起头,狠狠瞪了她一眼方才随着柯夫人离开。

  阮梦芙被瞪得莫名其妙,柳姨娘见状便解释道:“柯盈盈同大少爷自小便有婚约。”

  “想来,她这不是对郡主不满。”柳姨娘又添油加醋道。

  阮梦芙冷哼了一声,“她凭什么对我不满,罢了,做不过今日见过这些人,算是完成了我母亲的交待,我同她们也不会相见了。”

  “坐了这些时候,我有些乏了。”她抬起手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。

  柳姨娘便道:“郡主回去休息,这儿妾身看着收拾便是。”

  阮梦芙点点头,领着人便走了,留下柳姨娘在那儿看着众人收拾碗碟。

  “娘,你瞧那从京城来的郡主,竟然同柳姨娘成了一派的人,泽哥哥还不被他们联手欺负死。”柯盈盈挽着她母亲的胳膊,忍不住抱怨道。

  柯夫人紧皱着眉头,“我也没想到,郡主身份这般高贵,怎么就能同一个侍妾和睦相处。”

  “柳氏那人最擅长蒙骗之术,郡主或许是被她蒙骗了,不若叫人前去提醒一番才是。”柯夫人身侧另一位夫人说道。

  “盈盈,你同她年纪相仿,明日你下帖子邀郡主前来家中坐坐,我也好同她单独聊聊。”

  柯盈盈嘟着嘴,“我方才瞪了她一眼,被她瞧见了,我下帖子,她肯定不会来的。”

  柯夫人语塞,“你这丫头。”

  这一段小插曲,阮梦芙并不知道。

  柯盈盈不情不愿地写好了帖子,差她的婢女送到将军府,柳姨娘拿着帖子来问,“郡主可要去?”

  阮梦芙随意翻了两页,皱着眉头,“不去,这样没有礼仪的丫头,我不与她来往。”

  柳姨娘笑意更深,“那妾身这就叫人去回话。”

  “姨娘看着做就是。”阮梦芙随意回道,“对了,我上回替父亲缝制好了一件衣裳,姨娘替我转交给父亲,顺便也在父亲耳边帮我说说好话。”

  柯盈盈很快就接到了下请帖被驳回的消息,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找柯夫人,“娘,您瞧,我就说那郡主是个蠢笨之人,昨日她还当着你的面儿说要上咱们家来坐坐呢,今日就推了我的帖子。”

  柯夫人比她想的多些,“还不是你这丫头冒冒失失,得罪了她。”

  ‘她若是个心胸宽广之人,才不会因为我瞪了她一眼便怀恨在心。”

  柯夫人一时无法,又叫人再去请她,阮梦芙皆是推脱了没去。柯夫人无法,只好去将士女眷中周旋一二。

  “姨娘,这几日郡主同您越走越近了,多少话都听你的,我听说了昨日林女使在郡主跟前多嘴说了姨娘两句不好听的话,郡主竟将林女使教训了一回,那林女使之前还在柳姨娘跟前逞官威,还不是要在您跟前低头了。”婆子眉开眼笑道。

  柳姨娘心中也得意,“可不是,那丫头倒真是蠢顿,一开始我还以为她能有多机灵。”

  “养在深宫大院里头的小丫头片子,心思自然是单纯的。这几日,她和将军也日日相处和睦,姨娘的好日子可算是要到了。”婆子又说。

  柳姨娘自那日在书房被提及那幅画,心中就多了桩心事,这几日等待下来,她觉着事情可算有了个眉目,“将军那边我今晚会和他提一下。”

  又是一日,阮梦芙一早前去正院请安,阮三思难得留了她用早饭,“今日,我有一事要同你说。”

  “父亲您说便是。“阮梦芙正襟危坐,”女儿能办到的事情一定尽力去做。”

  柳姨娘坐在一侧,听见这话,面上一喜,将军不过对这丫头好一点儿,这丫头便感激涕零了。

  “再过些日子你就要回京了,你将柳氏同芊芊一并带回京城。”阮三思开口道。

  “自然可以。”阮梦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。

  阮三思拿出一封折子来,“这是给圣人的折子,由你转呈上去。”

  阮梦芙接过来一看,翻阅了一二,抬头震惊道:“父亲这是要为柳姨娘请封平妻之位?”

  柳姨娘立马起身惶恐道:“将军,这不合规矩。”

  阮三思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旁,皱着眉头看向阮梦芙,“有何不可?”

  “这些日子,柳氏一直心无芥蒂的待你如亲女。”

  “父亲这是不将我娘的颜面放在眼中了?”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按着她的想法在进行,阮梦芙心中还是腾的升起了一股怒火,怎么样都压制不住。这些年,长公主从来不曾因为阮三思迁怒阮家妇孺,阮三思倒好,做出这样的事情,直接就是恨恨地将长公主的脸踩在地上。

  “大胆,我是你亲父。”阮三思拍着桌子。

  柳姨娘忙上前将阮梦芙拉开,“郡主,您消消气,妾身来劝将军。”

  “滚开。”阮梦芙一把将人推开,“父亲若是想为她请封,自个儿去圣人面前递折子,看圣人是会将柳姨娘处死还是封她做平妻。”说完这话,她红着眼眶转身跑出了正院。

  留下怒不可遏的阮三思,柳姨娘在一旁轻轻给他拍着背,“将军这是何苦呢,妾身不过是平民,如何能同长公主平起平坐。您何苦为了妾身,伤了和郡主好不容易有的父女之情。”

  阮三思反驳道:“若不是有你在一旁劝说,我如何能看她一二。”

  柳姨娘见他满心满意之中都是她,心下一暖,跪在地上垂泪道:“将军,妾身能在将军身旁伺候一二已经很是满足,妾身并不求其它。”

  “依依。”阮三思将垂着眼泪的人儿拉进了怀中,“你本就是我的妻,如今都是委屈了你不得已而为。”

  柳姨娘身子一僵,死死地咬住了嘴唇,眼眶中的眼泪却是一滴一滴落在了阮三思的肩膀上,“将军,您说的是。依依一辈子都是您的妻。”

  “嗯。”阮三思抱着她,得到了片刻的心安。

  “郡主,你慢些,奴婢都要跟不上了。”白芷冲着前方气冲冲疾走的阮梦芙喊道,其实她能跟上,只是郡主瞧着太过生气,她总要将自家郡主的怒气分散一些才行。

  阮梦芙没理她,直接跑回了她的院子里头,扑在床上,不叫旁人近前。

  白芷不解,想要进去瞧瞧,便被这几日一直都只待在院子里头的林女使拦住了,“你让郡主自己待会儿。”

  “郡主这是真伤心了?”白芷还是没反应过来,方才发生的事情,不都在郡主的计划之中,为何郡主还动了真气?

  林女使轻轻摇了摇头,二人在房外等了小半个时辰,门才被打开,阮梦芙眼睛微红,“进来吧。”

  林女使也没问她方才一人在房中是不是哭过,“郡主,少将军那边已经派人递了消息,想来他这会儿也已经知道了。”

  阮梦芙嗯了一声,她看着一处地方发呆,过了片刻,她才开了口,声音很轻,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旁人听,“再过几日,事了了,咱们就回家了。这地方,我再也不要来了。这些人,我也不要再见了。”

  她想她娘了,也想她外祖母了,甚至长寿宫的一砖一瓦,她都开始想念起来,那儿才是她的家。

  林女使大概知晓缘由,轻轻地给她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。

  待到第二日,阮三思要去圣人跟前为府上侍妾请封平妻之位的消息,顿时在边城掀起了巨浪。甚至还有人流传,那位郡主,因着十分喜欢那位柳姨娘,愿意去请求圣人答应此事的话来。

  阮三思知晓了,也只是点头,柯奇生了气,头一回在军营便顶撞了他,“将军,此事属下曾劝过您,您要为边城将士想想。”

  阮三思抬眼看着他,面色微冷,“不必多言,此事我已经做了决定。”

  将领二十人皆在主帐之中,表情各异,或难堪,或若有所思。

  “若那逆女,这两日还是不愿代我上递折子,我便亲自回京。”

  此话一出,众人皆是变了脸色,“将军,当年您可是答应过圣人,镇守边城永不回京。您若是回去了,可是欺君之罪。”

  这时,有人站了出来,朗声道:“或许还有别的法子。”

  作者有话要说:我看了眼大纲,我以为两个人相见还要很久,算了算剧情进度,发现

  明天见

  长公主坐在窗下,看着女儿寄回来的信,一字一句地慢慢读着,看了好半天才舍得放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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