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步杀招(中)_背靠神君好乘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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步步杀招(中)

  凉玉宛如遭到当头一击,直直愣在原地。皇帝本来微笑着听,待听到“侍婢”二字,皱了皱眉:“朗月不懂事,你也跟着糊涂?朗月是忠勇侯嫡子,怎可跟侍婢凑一桩姻缘。”“公子身份尊贵,老臣惶恐。”凉玉的声音微微打颤。贵妃轻笑了一声,丝毫不恼:“陛下先别急,叫来那侍婢见一见,就知道与旁的侍婢有何不同。”皇帝默了片刻:“现在何处,召来。”贵妃指着凉玉背后,“方才各位许是见过了,就坐在车外赶车呢。”这样一说,众人都有印象,纷纷朝马车的方向看去。凤桐一身松花缘,阳光下闪着墨绿的色泽,短衣窄袖,成了众人眼中焦点。他从凉玉背后走出,与她擦肩而过时,递了个安抚的眼神。凉玉默然,攥紧了手指。贵妃与小凤都是男装打扮。但是前者显然阴柔,后者却将男装穿出了一股挺阔的意味。他身材高挑,脊背挺直,纤腰一束,正显出胸口高挺,长靿靴拉膝下,走路缓而从容,竟比看似柔弱的贵妃更多了几分吸引力。“奴婢小凤,见过陛下,娘娘。”声音细细的,但讲话毫无怯意。皇帝生了几分兴趣,待见她抬起头来,却有些失望——实在是过于平庸的一张脸,除却眉梢眼角似有似无一股媚气外,找不出任何特点,这等姿色,在他宫里,顶多算是中下。他有些意兴阑珊,挥了挥手:“这有何难,一个侍婢,朕就下令……”“陛下,恕老臣多言。”萧氏突然出声打断,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。她不顾皇帝难看的脸色,跪下去:“小凤自五年前服侍老臣,衣食住行无不尽心竭力,老臣视其如亲女,感情深厚,小凤知恩图报,一心为老臣养老送终,请陛下看在老臣苟延残喘的份上,予臣以恩泽。”皇帝脸上有些挂不住:“老夫人,何至于此,快起来。”贵妃笑了笑,“——唉,可怜朗月一片痴心,本宫亦是好心,老夫人此举,倒是折煞本宫了。”皇帝听了心里不痛快,一时间左右为难,只得将矛头转向朗月:“男子汉大丈夫,别总躲在姐姐身后,让女人替你说话,你怎么想的?”朗月此刻祭出一脸深情,哽了一下,才缓声道:“臣不敢求陛下恩典,臣只晓得自己是真正喜欢这个女人,不在乎她的身份,臣愿意娶她做平妻。”一番告白显得大胆而真诚,一旁的少年们听得心跳狂乱,唯有左相几个面面相觑,摇头叹息。郑袖身边的郑衬似被一语点醒,眉间动容,忽然间开口:“兄长自小稳重,相信此话也并非一时冲动,臣愿意替兄长求一个恩典,求萧老夫人忍痛割爱。”皇帝面色稍霁,缓声道:“好,既然你敢说,朕就准你娶侍婢做平妻。如若你父亲有异议,朕去劝他——老夫人看朗月如此痴心,不如就给他个机会?”凉玉舒缓表情:“老身并非铁石心肠,公子一片心意,老身不忍拒绝——只是,郎情妾意,方能成就一桩美谈。陛下只问公子之意,却没有问小凤的意思,既然老臣视她如亲女,要做这个主,就必须问过她的意愿。”皇帝道:“小凤,你有何意见?”众人灼热的目光纷纷落在凤桐身上。凤桐行了一叩大礼:“得郑公子此等厚意,奴婢三生有幸。可惜奴婢早已打定主意,此生在应侯府过活,永不离开,请陛下恕奴婢死罪。”一时间只余静默。皇帝有些太阳穴疼,正要发作,却听见贵妃笑道:“好了好了,本是好事,怎么要死要活的。”她转向郑袖,“年轻人的心思多变,记起来快,忘得也快,有什么大不了的。”“既然老夫人和小凤都不愿意,臣妾也不愿勉强,不过——既然有这个缘分,本宫愿请小凤和阿袖喝两杯酒,两杯过后,相安无事,以后谁也别招惹谁。陛下看这样可好?”皇帝让她这孩子气的处置逗笑了:“好。”凉玉才要张口,只听见风桐淡道:“谢过娘娘。”太监掌酒,酒壶是青玉雕成,上有鸾鸟雕饰,鸟尾巧妙地圈成把手,那内监倒完两杯,无声退下。凤桐手指执着酒杯,注视里面的液体。凤桐抬头,恰与对首的朗月对视,少年的眼里有揶揄的神色,更多的却是意味深长,他隔空一敬,仰头一饮而尽,抬手抹了唇边的酒渍,冲他邪邪一笑。他低眉,两指捏着小巧的酒杯,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番,心下已经了然。他亦勾起嘴角笑了笑,抬袖掩口饮酒,手指一勾,酒液结成一滴一滴的冰露,尽数飞到他指尖上。凤桐亦擦了擦嘴,放下酒杯。凉玉本能地伸手去拉他衣袖,他迅速地反握住她的手。凉玉觉得指尖一阵濡湿,仔细一看,地上滴滴答答许多水痕。她瞬间放了心。“凤君……”“别紧张。”他悄声道,“我说过,他想要本君,也得看他的本事。”这件事只能算是围猎的一个小插曲,就这样巧妙地揭了过去。皇帝抬头看了看天,“什么时辰了?”天上阴云密布,仍然没有放晴的意思,此刻空气里有些闷热。“陛下,别再耽搁,我们开始吧。”说话的是一直耐着性子看相亲的平昌王。“四弟真是急性子。”皇帝笑了笑,一声令下,“下午卯时,仍是此处见,谁打的猎物最多,朕重重有赏。”少年们欢呼起来,众人纷纷策马扬鞭,往丛林深处四散飞奔。凤桐赶着车,亦慢悠悠地往里走。此番他们来,并非打猎,只是走个过场,还没开始,凉玉已经觉得萧氏的躯壳不堪重负了。芷兰宫上林苑不愧是最大的林苑,松木无数,虽然天气燥热,林中却有凉风阵阵。偶然听到“驾、驾”的声音,一阵马蹄奔腾,平昌王志在必得地从不远处飞奔而来,一箭飞出,一只奔腾的小牛已然中招,猛地扑在地上,鲜血汩汩而下,后腿还在不住抽搐。早有随从喜滋滋地收捡了战利品,又往远处去了。凉玉头一次见人间的围猎,怔怔地看着,啼春见他们打得高兴,心里也痒起来:“咱们也玩一玩吧。”说罢,掀起帐子,递了只牛角弓给凤桐,又扔过去一袋箭,凤桐伸手接住,眯眼四顾,恰好高空掠过一只鹰,小小的凝成一个圆点,他搭弓上箭,对准阴云密布的天,略微转了个角度,猛地放箭。远空一声尖利的鸣叫,那只鹰跌落下来,嘭地落在马车边。凉玉忍了好久才忍住兴奋的欢呼,捅了捅一旁看呆了的啼春,“快捡起来。”啼春捡了猎物上来,天上那么小的一个点,竟然是这么大个头的乌雕,喙尖而下弯,翅膀像铁板一样硬,一股浓郁的禽类的腥臊混合着血腥味,肚子上被箭贯穿。凤桐看着她捧着血乎乎的一只鸟,瞪大眼睛赞叹连连,忍住唇边一丝笑意,赶马向前。如是几番,猎物袋里又多了三只野兔,一只小野猪和一头狐狸。啼春笑道:“小凤姑娘箭术极佳,只是以前恐怕很少打猎吧。”她提起猎物袋里虚弱的白狐狸,“我们猎狐,都是猎在肚子上,并不射在腿上,因为狐皮值钱,要整块的才好。”小凤勾起嘴角,笑得媚气横生:“多谢啼春姐姐指点。我只是看这狐狸可爱得紧,不忍要它性命。”他说着,眼睛却瞥向巴巴望着狐狸的凉玉。躲在车前看的凉玉看上这毛团儿很久了,闻言耐不住性子,干脆掀了帘子出来,从啼春手里接过了受了伤的白狐狸,捋了两下毛,宝贝似的抱在怀里:“射了腿正好,谁舍得剥它的皮,带回去养着。”说着心满意足地将狐狸抱回车里。她转身的片刻,忽然“嗖”地一声轻响,从林中飞出一只冷箭,径直朝她的背影而来。这一箭猝不及防,啼春一声惊叫,“老太太!”还来不及拿起兵器,只见小凤目光一闪,身子一倾,本能地一挡,箭尖直直射入他右边锁骨下。他本骑在马上,让这力道击得晃了晃,才稳住了身形。啼春惊了一跳:“小凤姑娘!”凉玉手上一松,狐狸自顾自跳下了地,躲进角落里了。她立即掀开帘子,却被他一把推进车里:“进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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