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 船长铁钩(中)_死角游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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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 船长铁钩(中)

  周雨原本没怎么把黑狗的事情放在心上。他以前就见过一些人,不知为何特别容易讨猫狗的喜欢。那可能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养过狗,身上带有某些特殊的气味。

  他在睡前差不多就忘记了这件事,心里只想着自己的怪梦与塔上的李理。即便睡着以后,脑袋里仍旧幻象纷纭,浮现出许多莫可名状的图景。他看到残月血红,群星焚焰;看到深渊黑暗,晶球漂流;看到穹庐苍白,黑虹穿空。

  在梦的最后,他看到一个女孩手扶烛台,走在他面前的黑暗中。那女孩穿着一件深绿色的丝绸衬衫,梳着马尾辫。她绝对不是周妤,但依旧让周雨感到有些眼熟。

  于是他快步追了过去。上下四方都是黑暗,唯有女孩手中的烛台熠熠发光。那银质烛台锻造成高塔形状,顶端分作三枝,各自栖息一只银鸽:左边的盘卧梳羽,中间的振翅而飞,右边的引颈高鸣。三根苍白的蜡烛从它们背部伸出,光焰烈烈,乱影幢幢。

  周雨焦急起来。两人间的黑暗像一团拉长的面团,任他怎么奔跑,都无法靠近前面的女孩。他想出声呼喊,声音也被无形之物给吸走,没有一丝泄露到空气中。

  女孩越走越远,她手中光明的烛火黯淡下去,在周雨眼中幻化为荧绿幽暗的惨光。在那鬼火湮灭以前,女孩转过头,对他冰冷地微笑。他认出了那张苍白精致的脸,那绿丝绸衬衫前别着的红宝石胸针。

  苏娜,苏娜,埋在墓园里的苏娜,被他遗忘在塔底的苏娜。他总算想起来了。他毁了她的坟墓,承诺要把她带回沉眠之处,结果却食言毁诺。

  梦境自此破碎。周雨在浸湿全身的冷汗中醒来,旅馆房间内稍带霉味的空气把他拉回现实。窗外曙色微明,他的右手和双膝隐隐发痛。

  他打开床头灯,检查自己的手脚,两处均是完好无损。就在他检查自己身体的这会儿工夫里,那若有若无的疼痛就已消失。噩梦残留的心悸感也随之而去。

  周雨只好把那当做自己的幻觉。他发现现在还不到六点,罗彬瀚想必没有起床,于是做了简单洗漱后独自走去旅店大堂。

  旅店规格很小,大堂只容得下两三张桌子。大约县城里鲜少生人,店门总是毫不遮掩的敞开着,于是周雨刚一步下楼梯,就望见了街外那副不可思议的场面。

  他首先看到的是三只狗。它们并排蹲坐在旅店门口,昂首挺胸,两耳高竖,六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店门,仿佛在监视店里的人员进出。最中间那只离门靠得最近,正是他们昨天碰见的黑犬,另外两只一白一花,个头稍小,毛色有些脏,或许是附近的野狗。

  这副阵仗已令周雨暗暗感到吃惊,而等他走到近处时,更加奇怪的景象又闯入他面前。

  在离三只狗稍远的地方盘踞着更多的动物。大多数是麻雀,还有少数的乌鸦、红嘴喜鹊、灰羽鸽。周雨甚至还看到一只来历不明的虎皮鹦鹉,当他走到门边时,那鹦鹉就展开漂亮的羽毛,伸长颈子高喊:“船长!起航!船长!起航!右舷前进!”

  周雨的思维有点混乱,但总算还知道黔州省并不靠近海洋。他想那可能是饲主的私人趣味,不禁替人感到惋惜:让虎皮鹦鹉说话需要花大力气调教,一只口舌灵巧的鹦鹉想必花费了不少心思培养,而如今这只漂亮又聪明的鸟儿重获了自由,显然不打算再回主人身边去了。

  他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儿,试探着往外迈步。几只靠近地面的麻雀飞了起来,落到街对面的屋檐上观望。三只狗却依旧纹丝不动地蹲着。黑狗甚至懒洋洋地冲他吐了两下舌头,像一个门卫在跟熟识的户主打招呼。

  这场面着实把周雨镇住了。他还瞥见两个早期的本地人满脸惊诧地站在远处,对这场面指指点点。为了不让人把这桩怪事和自己联系起来,他果断退回店内,上楼敲开罗彬瀚的房门。

  罗彬瀚一向有睡懒觉的习惯。在整整三分钟的房门敲打后,他才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门边,无精打采地问道:“干嘛?”

  周雨不做苍白的言语解释。当他把罗彬瀚拉扯下楼时,对方还在不停地抱怨:“大早上你干嘛……操,这啥玩意儿?”

  他也傻傻地张大了嘴,脸上的表情令周雨感到一点担心。如果刚才的自己也是同样的神态,未免显得有点丢人。

  罗彬瀚大概和门口的黑狗互瞪了十秒,在虎皮鹦鹉第三次高呼“船长”时,他一言不发地掉头往楼上冲。

  “——这什么玩意?”

  当荆璜被他拖下楼梯,看到外头的景象时,他皱着眉抛下这样一句话。罗彬瀚显得很激动,马上就一巴掌呼在他的脑袋顶上,口中骂道:“你问我我问谁?这黑狗精不是你昨天招来的?今早上就堵门讨债来了!”

  荆璜皱眉看了看黑狗,然后说:“它不是来讨债的。”

  “我管它来干嘛的?废话少说,你给我把这摊子收咯!这要都是野的还好,碰上有主的,我们不成贼了?”罗彬瀚口沫横飞地摇着他的肩膀,“你知道在这地方偷人村寨里的狗是什么下场吗?啊?赶紧给我把它们遣散咯!这些鸟也是!”

  荆璜给他摇得领口歪斜,头发乱翘。他拨开罗彬瀚的手,上前几步对那黑狗说:“这里不让待,走。”

  黑狗摇摇尾巴,旁边两只狗也跟着摇,但它们仍旧规规矩矩地并排蹲坐着,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。

  于是荆璜转过头,面无表情地对罗彬瀚说:“它们不肯走。”

  “它们不走我就让你走。”罗彬瀚和蔼地回答道。

  荆璜明显变得有点不高兴了。他时常皱着的眉变得更加紧促,像弯月打起了结。这会儿或许是周雨已经看得有些习惯,他那令人目眩的美貌也不再过分突兀,使他的神态更加容易解读了。

  直白地说,那就是一个小孩在被父母出言威胁,要把捡来的宠物狗扔出去时显露的神色。

  于是,荆璜蹲到门前,与黑狗在同一水平线上彼此注视。人与狗都一动不动。

  对此,周雨疑问地望向罗彬瀚,罗彬瀚却见怪不怪地说:“你别管他,这货狗语十级。”

  对峙持续了五分钟,黑狗高竖的耳朵逐渐耷拉下来。它发出几声沮丧的呜呜声,另外两只狗也低鸣应和。荆璜转头对罗彬瀚说:“有吃的没?”

  “干嘛?要收保护费啊?”

  “送客礼。”荆璜面无表情地说,“它是一地之主,不可失诸礼数。”

  罗彬瀚懒得跟他争。他把周雨拉到旅店厨房,找到昨天扔在冰柜里的剩鸡肉。店主似乎还未起床,他们自己烧了锅热水,把鸡肉里的辣油煮掉,然后捞在塑料袋里拿给荆璜。

  当荆璜把肉拿给三只狗时,黑狗率先叼起一块,姿态矜持地吞咽着。另外两只等它吃过后才开始享用。它们十分规矩斯文地吃完鸡肉,然后按照黑、白、花的次序分别舔了舔荆璜的手心,然后才一个跟着一个地离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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