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、滥情21_滥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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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、滥情21

  2010年。

  沈承晔毫不犹豫地拒绝她,并且找来保镖把她“请”出去。

  这下梁子结大!

  然而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,第二天,平嘉树便主动跟温穗岁告白。“校园霸凌”照片事件非但没有引起他的厌恶,反而让他阴差阳错关注上温穗岁。

  两人陷入热恋的消息一经传出,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靡整个校园,甚至一度霸占学校论坛,温穗岁又被推到风口浪尖,平嘉树那些小迷妹们嫉妒得恨不得将她撕碎。

  沈承晔这号小人物,自然被她抛之脑后。

 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中考前,温父温母忽然投资失利,集团股票市值骤跌,就连珠宝都收到影响。那些嫉妒她的人落井下石,明目张胆地欺凌排挤她,为首的便是凌雅雪。

  她们利用小红将她骗到后山,等她意识到已经晚,凌雪雅带着一群混混从背后将她包围。

 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。

  曾经是温穗岁带着人将凌雅雪堵到小胡同里,现在轮到凌雅雪带着混混们将她堵到小树林。

  “你们想干什么?”温穗岁捡起地上的树枝在身前挥舞,在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下,她步步后退,后背抵上粗糙不平的树干。

  一个女生忽然捡起地上的石子扔到她身上。

  “嘉树学长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女人!肯定是你下贱着身子勾引他!”

  “就是!我警告你,离我们嘉树学长远点!”

  “你不是很厉害吗?别害怕,我们就是想给你录个像,拍个片。”凌雅雪那张清纯的面庞勾勒起恶意的弧度,“让大家都见识见识你温大小姐的身体有多高贵!”

  众人哄然大笑。在她身旁,那些人举着相机,眼里闪烁着看好戏的光,他们都在等温穗岁出丑。

  “小红你去,把她的衣服扒下来!”凌雅雪推向小红的后背,“你不是一直想和你前男友和好吗?只要你扒掉她的衣服,我就帮你跟他和好,怎么样?”

  几个混混一拥而上将温穗岁摁在树上,小红垂落在两边的手紧紧攥起,她抬步朝温穗岁走近。

  “你敢!”温穗岁瞳孔微颤,目光不可置信地射向小红:“你们今天谁敢碰我一下,我保证,我爸妈绝对不会放过你们!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们!”

  沈承晔坐在后山草坪,身旁搁着书包,阳光倾洒而下,他戴着耳机单膝微屈,膝盖上放着素描本,只听见沙沙的画画声,却不知在画什么。

  额前的刘海随着他垂头的动作滑落下来,参差错落的阴影将少年桃花眼以上的面容遮住,令他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般。

  这是他难得的静谧时刻。

  然而现在,却被一群乌烟瘴气的东西给破坏。沈承晔收起素描本,背着单肩包从草坪上站起来,绕过这群人准备离开。

  “扒快点扒快点!哈哈哈……”

  温穗岁四肢都被混混掣肘,她拼命挣扎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红开始解她的校服扣子,他们张开狰狞恐怖的嘴脸,狞笑着恨不得将手机贴到温穗岁脸上。

  那一刻,漫无天际的屈辱与绝望如海水般将温穗岁淹没,她杏眸圆睁,身体因为愤怒抑制不住地颤抖,恨不得拉着他们同归于尽。

  如果真的有神,为什么不救救她?

  无论条件是什么,哪怕有一个人路过,救她,她什么都可以给那个人!

  正是这时。

  一道锃亮的马丁靴映入眼帘,死寂的心忽然恢复激动的心跳,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不管不顾地喊:“救救我!”

  可等她仰头看去,才发现路过的不是别人,正是沈承晔。

  他目光从她身上扫过,就在温穗岁以为自己还有希望时,他语调凉薄:“我为什么要帮你?”

  他的步伐连停都没停。

  “原来我们温大小姐有一天也会被男人无视啊。”凌雅雪模仿着她的样子:“救救我,哈哈哈……”

  “快录下来,让嘉树学长看看她这幅水性杨花的模样!”

  “沈、沈…沈……”话到嘴边,温穗岁忽然就想不起他的名字,眼见自己马上就要被扒掉衣服供人取乐,她指尖无助地插/进地面的泥土里,咬紧牙关:“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!别走,帮帮我!”

  沈承晔依然无动于衷,她踩碎自己高傲的自尊心,眼尾发红,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:“求、求你。”

  那双马丁靴终于停顿下来,沈承晔摘下耳机,微微侧头,分明是一向毫无波澜的面庞,温穗岁竟然看见唇畔动动,露出一个微妙的、若有似无的细微弧度,使他整个人陡然蒙上一层邪佞危险的气息。

  “什么都任凭我吩咐吗?”

  温穗岁脑海警铃大作,那一刻,她觉得自己仿若被盯上的猎物般,正在一步步、心甘情愿地走入猎人为她精心设计好的牢笼。

  直觉告诉温穗岁自己这一答应,也许就永远逃不出来,可现实中,她却听见自己说:“对!什么都可以……只要你能救下我!”

  “小子,少多管闲事!”混混们给他个警告的目光。

  沈承晔丢下书包,卷起袖边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,气场强大地飞快走向他们。

  他一拳揍翻为首的混混。

  “喂喂喂,你是谁啊?你想干什么!你别乱来啊!”

  沈承晔用耳机线勒住混混的脖子,混混脸色发紫几近窒息:“我?一个路过收拾你们的路人。”

  接下来便是他单方面碾压的主场,惨叫声不绝于耳,混混们被打得遍体鳞伤痛哭流涕,从地上爬起来就慌不择路地跑。

  “怎么,你们也要?”他视线从抱团的凌雅雪和小红身上掠过,毫无感情的像是在看死尸,“滚。”

  凌雅雪眸子里凝聚着一抹怨毒,可她什么都没说,转身就走。

  这片树林转眼只剩下沈承晔和温穗岁两人。

  温穗岁衣衫凌乱,狼狈地坐在树下。她垂着头,一言不发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服。树叶的阴翳落在她小脸上,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。

  舌尖抵抵受伤的腮帮,沈承晔抬手擦拭掉唇畔的血迹,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她走来。

  黑色的马丁靴停在她眼前,温穗岁抬头望去,他黑色的衬衫松松垮垮解开两三颗扣子,随着俯身的动作,性感劲瘦的胸膛若隐若现。

  “需要帮忙吗?”

  他朝她伸出手,桃花眼里只倒映出她一人的身影。

  “滚开!”她羞辱地挥开他的胳膊,贝齿把娇嫩的唇瓣咬得发白,自己扶着崎岖不平的树干摇摇晃晃站起来。

  似乎是没威胁,嫌恶地拍掉掌心的尘土,双手抱臂又恢复以往骄矜自持的姿态。

  沈承晔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,也不恼:“这就是你对待男朋友的态度?”

  “谁说你是我男朋友!”温穗岁宛若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,凶巴巴地回头瞪向他。

  “你啊。”沈承晔拖着长长的尾音,他点开手机。

  温穗岁还没反应过来,熟悉的声音便传入耳中——

  “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!别走,帮帮我!”

  “求、求你!”

  温穗岁:“!”

  她呼吸一滞,难以置信地飞奔回来想抢走手机,沈承晔却早有防备地扬起胳膊。占着身高的优势,他两指并拢掐住她脸蛋上薄薄的肉:“现在知道好好听话吗?”

  复又拧眉:“肉怎么这么少?”

  “……”温穗岁杏眸圆睁,却只能收回手任他玩弄:“你果然够卑鄙。”

  “现在才知道?”

  “叫声主人听听。”

  他无理又恶劣,在此之前,温穗岁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被一个男人玩弄鼓掌之中。

  她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,倔强地扭过脸用行动拒绝。

  沈承晔不疾不徐地晃着手机:“嗯?”

  “……主人。”温穗岁耳根红的滴血,耻辱万分地吐出这两个字,“够!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

  “你。”

  “我有男朋友,除这个,”温穗岁顿顿,“我什么都能给你,你不是喜欢钱吗?我爸妈的金融危机一定能很快过去,到时候我给你一百万,从此之后两不相欠。”

  沈承晔微凉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,声音低沉:“怎么办,比起钱,我更喜欢你。”

  直到玩够,他才捡起地上的单肩包。

  “沈承晔,记住。”他道,“从今天开始,它就是你男朋友的名字。”

  温穗岁:“???”

  “沈承晔你这条狗——你做梦!”

  那时候的温穗岁尚不知道,自己到底是在同什么样的恶魔做交易,而这,正是她一切噩梦的开端。

  ……

  “啪。”

  温穗岁毫不犹豫挥开他的胳膊。

  “骗子!”她挺直腰杆,唇角挂着一抹冷笑:“怎么,都十几年过去,你以为我还会像当年一样蠢,被你玩弄鼓掌之中吗?沈承晔,你的演技一如既往的真烂。”

  “碎碎,你对我从未多过一丝信任。”沈承晔五指收拢,插/入裤兜:“刚刚的话我就当做从未听过,等你考虑好再回复我也不迟。”

  温穗岁心口不一道:“沈承晔,你这样对得起你未婚妻?如果让媒体知道你这幅海王的形象,怕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。”

  沈承晔眼角上挑,喉间溢出一声轻笑:“碎碎,你知道你说这话时是什么模样吗?”他抚摸着她的眼皮,舌尖缱绻:“你的眼里……充满嫉妒。”

  “有她不是更刺激吗?”

  温穗岁在他耳边吐气如兰:“可惜,你永远得不到我。”

  顾闻舟打车进来时,恰好与一辆黑色宾利擦肩而过,他下意识扫眼,虽然觉得眼熟,却并未多想。

  等他找到温父温母的坟墓,看到前面摆的花束,便知道自己来迟。

  他想起陵园门口遇到的那辆宾利,脚步生风地回到出租车问司机:“你有没有看清刚刚那辆黑色宾利的车牌号?”

  司机摇摇头。

  顾闻舟懊悔地吹着自己额前的刘海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温穗岁现在在沪市,于是他也在沪市找个酒店住下。

  “顾哥,你追到……不,找到穗岁姐吗?”电话里,纪高兴问。

  “来迟一步。”顾闻舟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,他坐到沙发上,吃块西瓜,姿态随性:“没找到碎碎前,我不打算回去,队里就先交给喻承载,你们按照以往训练就行,我回去检查。”

  “我有个侦探朋友最近在沪市出差,他对找人这方面很擅长,要不然明天你去见见他?说不定他能给你提供线索,有意外收获呢。”纪高兴道。

  “把电话发给我。”

  “没问题!顾哥你勇敢去找老婆,我们几个没问题的!”

  “顾哥往前飞,高兴永相随!”

  顾闻舟:“……”

  他和侦探约早上九点见面,就在两人谈话期间,他陡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  “顾先生,我觉得这种情况应该是您女朋友对您彻底失望,所以才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,而处于这种状态的人是最不好找的,不过您找我算是对!我最擅长这种,我建议您在找到她之前先反思一下自己身上的问题,否则你们的关系只会越来越恶劣……顾先生?顾先生?”侦探说着说着,就发现眼前的男人一直在走神。

  “失陪。”顾闻舟拿起椅背上的外套,戴上鸭舌帽往咖啡店外走去。

  温穗岁终于能短暂地离开别墅范围活动,只不过必须得带着一大堆保镖。

  借着试衣服的名义,她刚走进更衣间,一道骨节分明的大掌陡然探出扣住她的皓腕,将她抵在墙壁上。温穗岁还没来得及惊呼,便被捂住嘴。

  她杏眸圆睁,看着面前凭空出现的男人。

  “消失这么久,你这段时间都去哪?外面那些人又是谁?你知不知道老爷子很担心你?”顿顿,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强硬,他又道:“我……”轻咳一声:“也是。”

  “唔唔!”温穗岁用眼神示意他放开自己,顾闻舟一点点松开她的嘴巴。

  “我去哪不需要你管!离我远点!”她双手抵在他的胸膛。

  “你又在闹什么脾气?我不是已经来找你吗?”顾闻舟宛若铜墙铁壁般将她掣肘在怀里,“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你,你父母是不是温氏集团的创始人,温氏夫妇?这么多年,我一直在找你。”

  温穗岁一顿,可随之不知想起什么,使劲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。

  “说够吗?”她盯着他倨傲的模样,忽然嗤笑出声:“顾闻舟,你问什么我就要回答你吗?”

  顾闻舟微微怔愣,随即蹙起眉心:“你能不能不要再无理取闹?先回答我后面的问题。”

  两人在更衣室的动静越来越大,引起外面黑衣保镖们的注意力,他们对视一眼,快步朝更衣室走来。

  “温小姐,您在里面吗?”

  温穗岁心下一慌,神不知鬼不觉往他兜里放张纸条,然后趁其不备曲起胳膊肘使劲砸在他胸口。

  借着顾闻舟吃痛,她逃离出他。

  “温小姐?温小姐您不说话我们就进来!”

  保镖掀开更衣室的门帘,便看见除温穗岁,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。

  “拦住他!”温穗岁整理着自己的衣服,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:“你们就是这么保护我的?连有个男人混进来都不知道!”

  二三十个保镖阻拦在顾闻舟身前,他眼眸一眯,随手拿起桌台上的软尺缠在手上,和他们纠缠起来。

  店内的其他客人见到此幕尖叫逃窜,生怕牵连到自己。

  “温穗岁!你敢走!”顾闻舟一脚踹开挡路的保镖,另一个保镖想偷袭他,他目光一凌,转身同他擦肩而过的刹那,软尺灵活地勒住他脖子,全身的气场骤然开放,他冲温穗岁的背影喊:“想好,你今天如果走,就别再想让我找你。”

  温穗岁步伐微顿,随后坚定地继续向外走。

  等他解决完保镖再去找温穗岁时,她早已不见踪影。

  硬朗的面庞还有几处擦伤,回忆起温穗岁刚才毫不留恋的背影,他摘下鸭舌帽扔到地上,玩味地舔舔受伤的腮帮,眸子里却透着深寒。

  温穗岁逛整整一天才舍得回去,沈承晔站在鱼缸旁喂他的那些虎头鲨。

  “回来?今天玩得开心吗?”他道。

  “我是你的下属吗?凭什么要向你汇报。”温穗岁眼球向上翻,脑袋枕着胳膊躺在沙发上,双腿悠闲地交叠。

  “看来碎碎还是更喜欢在别墅待着。”沈承晔道。

  “……”算他狠!温穗岁道:“实话说,你不在的话我逛的真开心,就是遇到顾闻舟,他跟你一样倒胃口。”

  “还有吗?”沈承晔喂完最后一块肉搁下夹板,抱起白芍药向她走来。

  “这些你的保镖不都告诉你吗,还来问我干什么?”温穗岁语气不耐,仰头看着他发号施令:“我饿,去给我做饭!”

  “你说想要城西那家的白芍药,我买回来。”沈承晔道,“今天想吃什么?我让他们给你做。”

  温穗岁掀起眼皮瞥他一眼,目光又移到手中的白芍药,她面无表情地接过,然后站起来扔到垃圾桶里。

  “哦,谢谢。”她回过头挑衅地看着他,“以后这种没用的东西还是少送,我看着心烦。”她道:“我要吃糖醋里脊。”

  沈承晔神情没有丝毫变动:“可以,我让他们给你做。”

  “我的意思是,你来做。”温穗岁走近他,却发现即便穿着高跟鞋,他还是比自己高,她拧眉一把将他摁到沙发,倨傲地抬腿踩在他肩膀上,居高临下:“做吗?”

  少女骨干笔直的大长腿就贴在面旁,她浑然不知自己的玲珑有致被一览无余。沈承晔喉咙微滚,眸色越来越深,目光从她的眼睛挪到饱满欲滴的唇瓣。

  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顺着脊椎寸寸爬上头皮,温穗岁脑海中警铃大作,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再不跑的话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。她转身松开他就想跑,可沈承晔却长臂一伸扣住她的小蛮腰,两人的位置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
  “做。”他嗓音嘶哑。

  温穗岁:总觉得他说的做跟自己的做不太一样。

  她紧贴他发烫的胸膛,还没反应过来,男人便掐住她的下巴,强迫她抬起头,宛若猛虎扑向绽放的白芍药般——薄唇凶狠摄住她的双瓣。

  温穗岁睁大眼睛,不可置信地瞪着他。

  他像是一个耐心极好的猎人般,先是用舌尖细细描绘出她的唇线,牙齿不轻不重地撕咬着唇瓣,等猎物受不住主动向他求饶,他才终于撬开齿关,在她口腔中掠夺甜津,极尽挑/逗。

  他的动作又快又狠,温穗岁眼尾发红,承受不住地发出细碎嘤咛,寂静的客厅回荡着暧昧的“啧啧”声。

  一吻结束,退开时两人之间还扯出一道暧昧的银丝,沈承晔粗粝的指腹轻轻揩掉她唇角的涎水,敛眸含笑:“报酬。”

  说完松开她往厨房走去,温穗岁这时才反应过来,咬牙切齿地锤拳沙发:“沈承晔!你找死吗?!”

  接下来的几天,她为让沈承晔放松警惕,又若无其事地出去逛几天。

  直到这天,沈承晔出差,她知道,自己的机会来。

  “明天我想再去万宝利一趟,你别让那么多保镖再跟着我,那么多人,我不舒服。”温穗岁道。

  “怎么又想去万宝利?”沈承晔合上书,淡淡道。

  “上次有件衣服我很喜欢,我要去试试尺码,不行?”温穗岁拿出早已想好的借口,“我又跑不,反正你别让那么多人跟着我,拿我当犯人吗?烦都烦死!”

  “嗯?我还以为……碎碎是想去见顾闻舟呢。”沈承晔握住她的胳膊拉到自己身旁坐下,不疾不徐地用手替她梳头发,“头发都乱,这么大的人,怎么总是这么不操心。”

  那一瞬间,温穗岁有种自己由里到外都被他看穿的惊悚感。

  她压下过快的心跳,故作镇定地讥讽道:“你怕?”

  “可以。”身后靠过来一个温热的身躯,耳畔是耳鬓相磨的窸窣声,混杂着强有力的心跳声,他滚烫的喘息喷洒在耳廓:“让保镖们在车里等你,你可以自己去逛。碎碎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,除从我身边逃离,别耍花招,嗯?”

  温穗岁背脊微僵:“你爱信不信!”

  她恼羞成怒地推开他回到自己房间,却没看见身后沈承晔的眸色愈来愈暗,犹如浓稠的墨色,一眼望不到底。

  而他周身的气息也越来越危险。

  “怎么办啊,碎碎……”他低低笑出声,眼角压住眼底的诡谲,“你可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。”

  ……

  她塞给顾闻舟的那张纸条,是约他一周后在同样的地方见面,可她拖延时间等一天,都没看见他的身影。

 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,温穗岁觉得他故意放自己鸽子。

  狗男人!果然靠不住!

 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,她决定靠自己求生。

  即便仍旧无法忘怀沈承晔,可她更不能原谅他。

  她要让他后悔,将她当年所受到的苦楚全部承受一遍!

  惩罚还没够呢,她怎么可能会回来。

  先是买套运动服乔装打扮一番,然后戴上鸭舌帽。手机里有窃听软件和gps,温穗岁扣出电话卡掰成两半扔到垃圾桶里,又将手机关机,在清理车路过时看也不看地潇洒地投掷进去。

  完美!

 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,温穗岁唇角一勾,扣扣鸭舌帽,只露出小半边光洁的下巴,单手插兜,脚步轻快从快速通道下去。

  脚长在她身上,她当然会跑!

  狗东西!还想困住她,拜拜您嘞!

  眼见已经走到后门,还有一米她就能脱离苦海,温穗岁杏眼弯成月牙儿,哼着歌握住把手,推门而出——

  门口站着齐刷刷两排黑衣保镖,他们负手而立,训练有素地朝她鞠躬:“温小姐,总裁让我们接您回家。”

  温穗岁,温穗岁又“砰”地把门地关上。

  她拍胸脯安慰自己:“眼花眼花,我真是太高兴视觉都出现问题。”

  一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!

  于是她又试探着推开门,眼前还是那两排保镖,她深吸一口气,拔腿就跑。

  可她怎么可能跑得过这些身强体壮的保镖,最后还是被抓回别墅。

  客厅一片漆黑,沈承晔坐在沙发上,手边亮着一盏台灯,他膝盖上放着一本黄色封皮的书,耐心的逐字逐句念出,声音醇厚而富有磁性:“洛丽塔,我□□,我欲念之火。我的罪恶,我的灵魂……”

  “放开我!我自己会走!”温穗岁被保镖推到他身上,她的柔软压住那本书,温穗岁抬头后看见他,不可置信:“沈承晔?你不是出差吗?”

  眼睛的余光捕捉到她洁白皓腕上醒目的手指印时,沈承晔眉头蹙起,眼神讳莫如深:“你弄疼她。”

  保镖仿佛听到什么极为恐怖的话语,双膝一软跪到地上:“我、我不是故意的,我错,饶我……”

  “怎么这么害怕?你这样会让碎碎误会我的。”他语调平缓,“那就赔她一双手吧。”

  保镖如坠冰窟疯狂摇头,温穗岁拧紧眉心:“疯吗?你是真的疯子!”

  “碎碎觉得应该怎么惩罚他?”沈承晔唇角勾起一抹弧度,却不达眼底。

  “让他们滚出去,我现在不想看到他们!”温穗岁道。

  保镖们犹豫不决,沈承晔道:“没听见碎碎说什么吗?”

  保镖知道这下自己的手算是保住,他感激地朝温穗岁投去一眼,急忙和其他保镖出去。客厅里只余下温穗岁和沈承晔。

  “你又在搞什么?”温穗岁甩开沈承晔,从他身上站起来。

  “碎碎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?”沈承晔道。

  “没什么好说的,我是想从后门溜,这不是被你抓回来吗?反正又没溜走。”温穗岁道。

  “还有呢?”

  “还有……还能有什么?沈承晔,适可而止吧,你觉得一直把我锁在这里像话吗?”温穗岁恶狠狠地瞪着他。

  “碎碎,最后一次。”他道,“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?”

  温穗岁红唇紧抿,一言不发。

  沈承晔翻两三页,突然从书中拿出一个纸团扔到她脚边。

  “这是什么?”温穗岁没好气道。

  “打开看看。”沈承晔道。

  温穗岁捡起来将其折开,今天的所有古怪都有解释。

  怪不得今天顾闻舟没来,怪不得他突然说自己要出差,又同意不让保镖跟着她。

  ——这是她写给顾闻舟那张的纸条。

  “你早就知道?”温穗岁问。

  “碎碎,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,但你不懂得珍惜。”沈承晔道,“为什么总是要惹我生气,做一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情呢?嗯?”

  “非要去找顾闻舟,还是说……你真的爱上这个替身?”

  “对!没错!我就是爱他!不然呢?你觉得我会爱谁,你这个疯子吗?”温穗岁被他的话语刺激到,一个箭步冲上来,她俯身,双手抵在沈承晔肩膀两旁,四目相对:“我不是你那可怜的未婚妻,更不是笼中任人观赏的金丝雀!你对我从未有过真心和尊重,像你这般自私,在别人最需要时就抛弃的疯子,懂什么叫爱吗?”

  “你觉得我对你从未有过真心和尊重?碎碎,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拥有的一切有多珍贵。”沈承晔体内透出的阴寒怒气令温穗岁狠狠打个哆嗦,他陡然拽住她的胳膊往地下室走,温穗岁使劲想甩开他:“你要带我干什么?放手,放开我啊!”

  铁门哐当撞在墙上发出嗡鸣声,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室昏暗潮湿,阴森恐怖。

  眼见沈承晔打开一间小黑屋就要将她推进去,温穗岁终于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,恐惧浮上心头,她死死拽住门框,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:“不,沈承晔,我不要进去!”

  “不听话的孩子,要受到惩罚。”沈承晔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扒开她的手指。

  “我错,我知道错!你别把我锁进去,我不可以进去的!”温穗岁眼眶发红拼命朝他摇头,试图引起他少得可怜的同情心。

  “错在哪?”沈承晔道。

  “我、我不应该瞒着你找顾闻舟,我以后不会!我不会再跑,我求你,别把我锁进这里,不要……”

  “看来你还是没认识到自己错在哪……”沈承晔摇头,“乖,这是惩罚,谁让你不听话呢?你要记住。”他无情地扒下她最后一根手指,将她推进去,房门在温穗岁眼前关上,也彻底隔绝最后一丝光线。

  “咔”一声清脆,是房门上锁的声音。

  “不要!”温穗岁从地上爬起来疯狂拍门,“放我出去!沈承晔!放我出去啊!”

  可回答她的,唯有一片死寂。

  “别把我锁到这里,我会死的……”

  漆黑笼罩着温穗岁,吞没她的五感,阴暗的回忆在黑暗中滋生,只听见“轰隆”一声雷鸣,她像是被谁从后背拍一下,十指交叉护在身前,声音尖锐:“别过来!你们别过来!”

  明明身前空无一人,她却拼命在空中挥舞手臂。忽然,她捂着脑袋蜷缩到角落瑟瑟发抖。

  “都别过来,别过来……”

  那是温父温母车祸去世的第一年,墙倒众人推,温穗岁一夜之间变成落魄千金,校园里人人可欺的小可怜。

  那一年,温穗岁高三,沈承晔大二。

  她给沈承晔打电话,他不接;她去找沈承晔,可大学里的老师告诉她沈承晔请很久的假;去他家里,却被扫地出门。

  晚自习课间,以凌雅雪为首的人将她反锁在厕所,从头顶朝她泼脏水,温穗岁还没反应过来,红桶“咚”地砸到她头上。

  她浑身都湿透,乌发湿漉漉黏在脸颊,怒火却在她杏眼中熊熊燃烧。

  “你们疯吗?!凌雅雪,我知道是你凌雅雪!你敢这么对我,就不怕我爸妈……”她话语一顿,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爸妈,“我不会放过你的!”

  厕所的吊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,明灭不定,时不时还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电流声,可这一刻,凌雅雪她们无情的嘲笑声却将其遮盖过去。

  “我们只是跟你玩玩而已,你生什么气啊?”

  “雅雪,你看看她,到现在还没有认清局势,你爸妈都死!谁还回来管你?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千金大小姐温穗岁啊,能不能继续上学都不一定呢,没爸没妈的小乞丐,小乞丐,哈哈哈……”

  “再给她点教训!”

  “哗——”

  又是一盆脏水,紧接着是第三盆、第四盆……她们甚至还恶劣地将垃圾桶里的垃圾倒在她身上,分明穿着长袖的校服,温穗岁却感到寒冷彻骨。

  “你们真的疯!竟然敢这样对我!放我出去!”温穗岁气得浑身发颤,咬牙切齿地拍打厕所门。

  忽然,门外的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个看好戏的眼神,其中一个人提着红色袋子往里倒。

  是老鼠!

  无数老鼠!

  温穗岁在看清那是什么之后,将唇瓣咬得发白才抑制住尖叫的冲动。

  “就是这样对你怎么?”一直冷笑的凌雅雪终于开口,温穗岁低头看见她走近的小白鞋,“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可真是太厉害啦!我特别羡慕像你这种,做什么都特别有底气,哪怕错都有强势的背景能护着你那种,真厉害。”

  “可是现在,你爸妈死,没人,没人能来帮你!你去叫平嘉树?叫沈承晔?被两个男人接二连三抛弃,你怎么这么可怜啊,我都开始同情你。”

  “要不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两个头,以后在学校见我绕道走,说不定我还能考虑考虑放过你呢?”

  “磕头!磕头!磕头!”

  “别挣扎,没有人会来救你!”

  “砰”的一声,厕所的灯陡然熄灭,紧接着整片学校都被黑暗笼罩,一瞬间的寂静过后,是学生们的狂欢声。

  “雅雪,我们就这样走是不是不太好啊,学校停电,万一她出什么事……”

  “你觉得她可怜吗?”凌雅雪笑着问,女生不明所以地“啊”一声,小声道:“有、有点。”

  可下一秒,凌雅雪冰冷的声音便砸过来:“那你要背叛我们进去陪她吗?”

  厕所外忽然没任何声音,温穗岁心里“咯噔”一声,心底腾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
  她们该不会走吧?

  “喂!放我出去!快放我出去!有没有人啊?我还在厕所,放我出去啊!”

  因为停电,学生们都被通知提前放学,任凭她如何扬高声音呼救都无济于事,她疯狂拍打厕所门,甚至用身体撞击,可门外抵着的桌子依旧固若金汤。

  外面下起瓢盆大雨,呼啸的狂风宛若鞭子般抽打窗户,雨滴顺着未关的后窗横洒进来,转眼地上便积一层雨水。

 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里,温穗岁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,周围安静的渗人。

 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,她拿起地上的红桶挡在身前,警惕地踩在雨水里步步后退,任何一道细微的动静都会引起她激烈的反应。

  “吱吱吱吱吱。”

  一道闪电划破夜幕,雷声轰鸣,温穗岁眼前陡然冒出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和无数泛着红光的眼睛,那些老鼠像是疯一样往她身上爬,她再也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尖叫,拼命抖落那些老鼠跳到马桶上。

  “别过来,别过来!你们都别过来!”

  心理防线彻底被击垮,她捂着耳朵双眼紧闭,自欺欺人地躲在马桶上。

  “别过来,别过来!救救我!有没有人救救我,我还在厕所……”

  老鼠们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她,却碍于马桶太滑爬不上去,可怕的人头并没有继续接近,温穗岁却像是魔怔般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,嘴里不停呢喃着“别过来”。

  怎么办,她好害怕。

  这里好黑,好冷,爸爸妈妈呢……

  爸爸妈妈,沈承晔,你们在哪?

  谁来救救她啊……

  那一夜,狂风暴雨,水线甚至没半个马桶,温穗岁便如此和那些老鼠僵持一夜,她意识越来越昏沉。

  最后,是第二天来打扫的清洁阿姨发现她,把她送到医院的。

  而那时候,沈承晔在干什么呢。

  他给她发来分手的短信,让她不要再来打扰他。

  温穗岁任由手机从掌心滑落,她重新躺回去,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顺着眼角滚落,漫入发丝,打湿枕头。

  这么久过去,她以为自己早就克服对黑暗的恐惧,原来没有。

  那些痛苦如蛆附骨,深深刻入骨子,每当她以为自己还有希望时,它就会跳出来反复提醒她,多少束光都照不亮。

  第二天,温穗岁终于再次见到光明。

  她衣衫凌乱,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,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。

  沈承晔迈着光一步步走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。

  他俯身,挑起她的下巴:“现在,知道自己哪错吗?”

  温穗岁垂下眼帘,忽然站起来哭着冲到他怀里:“我不喜欢顾闻舟,我喜欢你。”

  “求婚的事,我答应你。”

  “想通?”沈承晔道。

  温穗岁“嗯”一声。

  沈承晔揽住她的纤腰,将脑袋搁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,鼻腔里发出哼笑声:“乖孩子。”

  温穗岁背对着他,眸底翻滚着浓郁的恨意,讥讽的笑容蔓延到整个面部,借着埋入他胸膛的动作,她将情绪完美地掩藏起来。

  作者有话要说:有宝贝问我什么时候更新。

  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,晚9点更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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