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4章 超然物外(二)_寒门母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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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54章 超然物外(二)

  在楚清这里,就没有什么事是男人能做、女人不能做的,只有法律、道德允不允许、能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。

  所以这次楚清做回她本来的样子,这副样子,楚家人都熟悉,小宝也熟悉,可偏偏,皇帝和胡恒秋都有些傻眼——眼前这位,真是楚清?喝多了吧?

  这也没喝几杯呀,再说,这是绿坛的玉液琼浆,酒性不烈呀。

  “皇上,”楚清说道:“臣这一次遇险,对人生有了些感悟。”

  皇帝:“噢?说说看。”

  皇帝是强打精神,他正闹心怎么把话题扯到让楚清去对付沃斯人呢,要是楚清不愿意,那就看看楚清造出什么新的大杀器,要过来。

  可楚清偏偏只顾着吃喝,看起来竟像个乡下汉子,无拘无束的,这要不是身板笔直,也没有抠脚,皇帝还真会当她是个糙老爷们儿。

  楚清:“皇上,臣哪,以前最怕什么?最怕您看不见臣努力、看不见臣有成绩,怕您不让臣再当官儿;

  为啥呢,因为臣就是个村妇,干点儿啥都难如登天,要是您再把官儿给臣收回去,那臣真是啥也干不成了!

  可是后来呀,臣发现臣想错了,大错特错!

  当官儿有啥用?臣这个官儿,走哪儿就憋屈到哪儿!离开吉州,离开过去的老领导,是一步一个坎,一脚一稀泥!

  可是这时候臣已经雇了那么老些工人了,臣若真卷包袱不干了,那些人咋办?那是多少个家庭面临温饱不济?

  臣硬着头皮往前闯,臣就不信,只要功夫深,铁杵还能磨不成针?

  可臣又错了,臣是想认真磨杵,而且是自己跑到没人的河边,找个最不起眼的角落,谁也不打扰地磨;

  但是偏就有人跑来抢臣的磨石、抢臣的杵,臣抵抗不过,只好给他们,还是不行,人家抢完东西还要打杀臣,多少次了!

  臣算看明白了,臣以为自己辛苦、委屈,这些年一人干四份工——替罪的羊、出头的鸟、儆猴的鸡、看门的狗;

  可在别人眼里,臣就是那盛饭的桶、搅屎的棍、眼睛里的沙子、肉中的刺;

  所以啊,这一遭‘八风’既然没能把臣卷死,看来老天想给臣一个改过的机会,所以臣干脆,都放弃掉……

  皇上,臣恳请,看在臣为您效力多年,允臣辞去所有职务,包括密侦司的职务,还有那些虚的,什么云麾将军,臣不要,臣不当军人!

  臣就是一村妇,当什么军人!

  您就给臣保留个爵位,让臣娘俩有个富裕的、不受欺负的名头就够了!”

  皇帝:“……”

  胡恒秋:“……”

  俩人大眼瞪小眼——一对傻眼!

  密侦司隶属于军队,云麾将军更是武散阶,这全都证明楚清的军人身份,有这个身份,皇帝才好要求她参战。

  这怎地,还没等皇帝拐到正题,你就先把军人身份辞了?那接下来还怎么谈!

  楚清一杯小酒自己干了,还舔了舔嘴唇——自家的酒,就是好喝!

  哼哼,就许你们摆鸿门宴,还不许老子甩手不干?想得美!

  “哦,还有,”楚清又说话了:“臣在京都的几间铺子,臣出兑给皇上,或者胡大人也行;

  臣不打算再东奔西跑、平添烦扰,后半辈子就待在临洋县,挺好!”

  这是不打算再给皇帝和密侦司“进贡”的意思了,棉、盐、铁如今一样不占,都给你们了,你们还想咋地?

  皇帝:“……”

  胡恒秋:“……”

  这是要划清界限了?

  “臣是不是要求得过分了?”楚清看俩人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样儿,自己也弄出懵懂嘴脸:“哦,那皇上您别为难,爵位臣也不要了!咋活还不是个活了!”

  皇帝:“……”

  胡恒秋:“……”

  这是大撒把呀!

  皇帝忍不了了,一个劲儿瞪胡恒秋:说话!朕让你来,是请你吃饭的吗?!

  胡恒秋紧忙给楚清续上酒:“小楚啊,跟我咋还越熟悉越生分了呢,半天也不与我说话,好久不见,都挺想你的……”

  楚清以前还曾叫他“老胡”,如今却一板一眼:“胡大人!咱俩也不咋熟,您说,上官和下属太熟了,是不是不好?

  就算不讲咱都是密侦司同僚,您与临洋侯攀交情,也不大好吧,皇上可看着呢!

  再说,臣正要辞官、辞爵,从此草民与您更说不上话!”

  胡恒秋被噎得直翻白眼:“……”

  楚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胡恒秋,心说:老胡,换个身份,咱俩能成哥们儿,但现在,不行。

  皇帝不得不亲自上阵:“楚爱卿就是风趣!只是,玩笑归玩笑,可不能乱说,朕怎么会收回你的爵位!

  你可是大宣功臣,朕既然可以赐兽医侯爵,以表彰其医治战马之功劳;

  而你不仅为大宣引棉种、辟棉田,更是改高炉、救蝗灾、晒海盐、退番寇,如此功绩,朕怎会无视,那岂不是无道昏君!”

  噢,爵位保住了。

  楚清却摇了摇头,再次举杯邀饮:“人生几何,去日苦多!皇上,臣一介村妇……”

  皇帝、胡恒秋:又来……

  楚清继续以退为进:“真的该守家在地,安安分分做点女人该做的事,研究研究厨艺、学习学习女红……”

  胡恒秋忙不迭地打断:“临洋侯此言差矣!皇上这些年大力培养你,你自己也兢兢业业、恪尽职守,进步极大;

  如今你岂是一般女子可比,可说是文可舌战群儒,武可拳打番邦……培养一个人才不易,你不能说甩手就甩手,枉费了皇上的栽培之心嘛!”

  楚清把脸拉长了——这是什么话,听着跟翻小肠、讨人情似的!

  楚清说道:“胡大人才是此言差矣!

  若说培养,楚清不否认,因为没有谁能给楚清铺就一条荆棘之路、任凭楚清无援无助、独自摸爬滚打;

  没有谁能让楚清把努力留给自己,成功留给前辈,送死自己去,黑锅自己背;

  没有谁能用苦难历练楚清、用不公平考察楚清的人性!

  老少竞浮沈,须知岁月深。开花如似梦,世有几般心*?

  楚清有自知之明,知道自己斤两,也知道朝廷如何看、和待楚清,你我相识并非一日,不必与楚清说些挟恩图报的话;

  今日楚清也并非以酒盖脸,我清醒得很,纵然你有千言万语,我却有一定之规:如此培养,楚清熬了十二年,够了!

  若真要算总账,楚某自信,无愧大宣!”

  楚某……唉,混不吝的劲儿,又上来了!

  *注解:宋太宗赵光义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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