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44章 臭膏子 臭油子(一)_寒门母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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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4章 臭膏子 臭油子(一)

  对于留守在家的母亲和妻子来说,家门以外的地方,都是远方。

  楚清尽管很忙,也注意到张二妮和秋生媳妇近来有些神思不属,不是做针线活扎手,就是吃饭时空着筷子往嘴里送。

  自打烈士碑揭碑仪式后,秋生就再没过来。

  幸福县如今是需要“无中生有”的阶段,没有耕地,要开出耕地,没有住房,要建出住房。

  楚清给秋生安排的幸福县,是一块最麻烦、最让人头疼的地方。

  所有被流放和发配的犯人及家属,都被迁至这里,一些流民也被安置在这儿,几乎可以说是劳动力最薄弱、治安也相对混乱的地方。

  犯人需要看管,百姓需要指导生产,可县衙人手又不足,所以秋生把自己忙成陀螺,没时间回来看看家人。

  聂先生的二儿子聂景辉也是一样,作为县丞,只有比秋生更忙,而没有闲着的时候。

  楚清干脆带着张二妮和秋生媳妇艳梅,坐马车去看看秋生。

  折腾折腾,总比让两个孕妇天天沤在家里长蘑菇强——别天天惦记秋生再抑郁了。

  两个孕妇身体底子还不错,马车里又是软垫、又是抱枕的安排个齐全,马车上还有板簧这种装置减震,倒是不怕旅途颠簸。

  大不了走慢点呗。

  这次出行,无论对秋生、还是对楚清来说,都是重大的意外收获。

  她们到达幸福县衙时,秋生并不在衙门里,不但他不在,基本上县衙就是半空状态,只有些文职人员留守。

  留守的主簿说,有两个村子打起来了,打得很凶,男女老少打做一团,都出人命了,秋生亲自带人去解决麻烦。

  县衙一共才五十几个人,除去打杂的差役,真正属于县衙编制的公职人员才三十人不到。

  就这么几个人去解决两个村的械斗,张二妮婆媳俩一听脸就白了。

  相处几辈子的老村庄之间打架都能下死手、出人命,比如旱年抢水源;就连两口子打架,都能发展成两村的械斗。

  更别说新成立的幸福县,人口多是流民、以及流配犯人和家属,相互之间就更不会有所顾忌。

  秋生一个文弱书生跑去拉架,那不得被打成什么样儿啊!

  其实秋生以前与小宝一起练过一段时间拳脚,虽说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,但也不至于保护不了自己。

  可张二妮是当娘的,艳梅是秋生的亲媳妇儿,又怎能不担心害怕。

  再说,秋生如今是官,必然不能对百姓拳脚相向。

  “因为什么发生的械斗?”楚清问道。

  永安公亲临,而且问到自己头上,主簿战战兢兢,回答的时候声儿都是颤的:“回永安公的话,本县东南边的流民村和犯人村,因为争地打起来了。”

  楚清:“为什么争地?难道一开始没有给分明白?”

  主簿:“不是,两村界限分清楚了,两村本来并不来往,因为犯人村嘛,让人瞧不起;

  而且交界处那一片地很不好,连草都不怎么长,还臭,所以两村人起先还算平和;

  可是前几日,流民村有小孩儿跑去那块臭地玩儿,挖了那地里的‘臭膏子’回来,摔在犯人村孩子身上;

  那‘臭膏子’又黏糊又臭,弄衣服上还洗不掉,犯人村那孩子的娘再上地里开荒时,见到流民村孩子就骂上了;

  这算是个引子,因为妇人嘛,嘴碎、事儿多,就爱没事儿找事儿……”

  说到这里,主簿陡然感觉气氛不对。

  壮胆抬头这么一瞧,永安公还好,仍旧是认真倾听的姿态,可知县大人的母亲咋拿眼刀子剐他呢?

  主簿有些迷惑,想了想刚才说了什么话……坏了!

  主簿利落、果断的就跪下了:“永安公恕罪!老夫人恕罪!夫人恕罪!”

  额滴个亲娘哎!

  这仨,一个是永安公,一个是知县亲娘,一个是知县妻子,都是妇人,自己刚才居然敢说妇人嘴碎事儿多、没事儿找事儿!

  那冷汗冒的,肉眼可见地,领口就湿了一大片。

  “你继续说。”楚清说道。

  同时拍拍张二妮的手,让她不必介意,因为得赶紧打听清楚了,好去支援秋生。

  张二妮便收起眼刀子——其实她刚才也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受到歧视,而是替楚清出气。

  主簿连汗都不敢擦,赶紧回话:“原本两个村不相往来,结果反倒因为孩子们瞎胡闹,有了摩擦;

  那犯人村的孩子有亲娘老子给骂阵,腰杆硬了,就想报复回去,便邀了同村几个孩子去挖那‘臭膏子’;

  他们发现有更稀一些的‘臭膏子’,觉得稀的更好往别人身上泼,就装了一桶回来;

  没成想犯人村有人认出那东西是‘石漆’,永安公见谅,下官也不知‘石漆’究竟为何物;

  但是犯人村的人说那东西能当火把用,第二天就去了人,专门挖坑,捞取稀的‘臭膏子’,他们管稀的叫‘臭油子’;

  然后一连几天,犯人村这边晚上都点着火把干活,有照明,就能多做很多事……”

  楚清就明白了:“然后被流民村的人知道了,就开始抢那块地?于是就打起来了?”

  主簿:“是,是!”

  “走吧,”楚清说道:“接秋生去!”

  根本不用考虑带两个孕妇去,会不会吓到她们动了胎气,因为已经知道秋生有危险,还不带她们去,反而会让她们急得动了胎气。

  一向不多话的秋生媳妇问道:“婶子,那‘石漆’到底是啥东西?”

  石油呗!

  可这个答案与“石漆”也没啥区别。

  楚清只能说道:“那可是好东西,婶子给加工一下,做成灯油给你用哈。”

  流民、流配犯人,都是“流”字辈的,可相互间水火不容。

  原因简单,犯人是贱籍;流民可不一定。

  因灾难造成的流民,通常是什么户籍类型都有,但很少有罪犯,当然,也会有逃犯或私逃的奴仆混入其中。

  老百姓可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成为罪犯的,基本都抱着歧视的态度,因为他们知道善良不能当饭吃。

  与犯人有瓜葛,会给自己带来麻烦,甚至受到牵连,尤其对于没有任何权势的百姓来说,一个弄不好就是灭顶之灾。

  连农户与军户都能敌对,更何况是贱籍的人户?

  所以这两个村因为孩子间的小纠纷就能闹腾起来,很正常。

  一块两个村都看不上的地方,因为发现石漆的存在而相互争抢,以至于械斗,除了对资源的争夺外,更有歧视成分在内。

  “那有‘石漆’的地方不大,也就一个水缸大小,在犯人村这边,”主簿送楚清一行人出来时说道:“但却是流民村的孩子先发现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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