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春风(下)_背靠神君好乘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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醉春风(下)

  “如果不愿意,现在停止还来得及。”早就知道她心里还是在意,尽管脸上看不出端倪。她微微抬起眼,半晌,静静道:“我不会半途而废。”他颔首,不再开口,转而望向窗户。风吹起竹叶,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,伴随着那闪半掩的窗口里,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呻|吟和喘息。凉玉觉得自己的双足仿佛在地上生了根,变成一株不会思考的植物,她的喉头发紧,仿佛被人掐住脖子,不能呼吸,痛觉一波一波地侵袭她的心口,慢慢地,竟然有些麻木了。这是她一手策划,一手安排。他把她推进深渊,她必定要让他同样付出代价。此时此刻,她有种奇妙的感觉——从这一刻起,她再也不会被他牵扯疼痛,听着这萎靡的乐曲,竟然感到有几分索然无味。他再也不是天边那一朵云霞,而是她脚边的尘埃,与其他的尘埃并没有什么不同。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悲哀而迷茫的笑。凤君静静看向远方,将她一拉:“快走,温玉到了。”他带着她的腰,落在青松顶上一处细小的枝干,他罩了一个仙障,将二人的气息盖住。谨君府的一片竹林,就在他们脚下,房子成了小小的一团,她惊讶地回头望他:“凤君!”“别急。”他缓声宽慰,眼里带笑,“再等片刻。”温玉一袭妃色的裙摆,宛若一朵娇艳的牡丹,开在他们脚下,她拖着层层叠叠的衣裙,越走越慢,最后站定在那扇窗前。凉玉动了动身子,想看看她脸上的神色,被他一把搂紧:“别乱动,小心被发现。”她立即吓得浑身僵硬,只是紧紧盯着下面,压低声音:“既然危险,何必久留?”他在她耳边轻笑:“你不是喜欢看捉奸么?那我们就看一会儿。”她无言以对,靠在他怀里,脸噗地红了。温玉站在窗前,不声不响,只默默听着,宛如一座雕塑。忽然间里头的叫声大了起来,窗户忽然被开了半截,露出半张沾着发丝的白皙的脸,眼睛半闭,眉毛还紧紧蹙着,似难受又似快活的模样。温玉伸出手,扶住了窗棂。那张脸距她只有半米不到,偶然睁开眼睛,恰与她四目相对。“啊!”屋里骤然响起一声尖叫,然后是东西翻倒的声音。温玉还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流觞披了一件单衣,赤着脚便跑了出来,跪倒在她脚边,瑟瑟发抖。“殿下……殿下……殿下听我解释……”流觞抖得厉害,牙齿打颤,语不成句。“不用解释。”温玉依旧是柔柔弱弱的的声音,流觞听起来却如阴森森的嘲笑,“我看你们都很快活。”流觞的眼泪满脸都是,忽然开始在身上乱摸起来,“不是殿下、殿下叫我来这儿的吗,我、我一到后厅,北辰上仙便从背后抱住我,我还以为、还以为……”越说声音越小。她的确是贪功,接了令牌后,谁也没告诉,独自前来。谁知道一来便遇上季北辰如此模样……她的确倾慕季北辰,可前有凉玉,后有温玉,她只敢远观,不敢觊觎。谁知今天,平素清冷地令人不敢染指的少年粗暴地将她压在塌上,满头是汗,摆明了要同她欢好。他脸色潮红,仿佛有些神志不清。她心里一时侥幸,想抓住这个机会:早就受够了温玉的多疑,倘若能依靠季北辰,成了他的女人,日子未必比现在更坏……可谁知这个时候,却让温玉撞了个正着!她瞪大眼睛,忽然发起狂来:“令牌呢?令牌呢?我放在里衣里的,怎么找不到了……”抬眼看见温玉正阴阴地注视着她,吓得慢慢放下手去,颓然瘫倒在地上。凉玉微敛双目。令牌是她亲自打磨,一笔一划书写,流觞前脚拿着令牌进了谨君府,后脚她就让凤君搅了一阵风,把她脱下来的里衣里装的令牌吹到了地上,吹进了后厅的柜子后面。无论如何,这块令牌是绝对不会让温玉看到的。“殿下……殿下相信我……我确实拿了令牌才进的门,门口侍卫可以作证……”流觞哭着辩解,头发半垂,遮住了脸,却没注意衣襟滑落,香肩半露,露出了肩头大片暧昧的红痕。“本殿没有给你发过令牌。你手上的令牌,又安知不是你自己伪造的?骗过谨君府的人开了门,你知道骗不过本殿,便佯装丢失,毁灭证据。”温玉说着,竟然轻轻笑了起来,笑声阴恻恻的,使人闻之胆寒。“没有,绝对没有!殿下,我……”后厅的门打开,季北辰只穿着中衣,发髻有些凌乱,白皙的面容还残存着欢爱留下的潮红,他拿手扶着门,有些失态地看过来。“上仙!上仙!”流觞如得大赦,膝行过来,抱住他的腿,哭得梨花带雨,“若非上仙主动,我、我也不会一时糊涂……”季北辰为人冷淡,但颇有君子之风,她不信他会弃她于不顾,毕竟,于情于理都是他占了便宜!季北辰低下头去,怔怔地望着脚边的女子,他的眸子闪了闪,抬眼定定地望着温玉,眼里满含了懊悔和痛苦:“温玉,我……”“北辰若是喜欢她,收了便是,不用跟我解释。本殿约了五斗星君议事,先去了。”温玉的笑容温婉,语气平静,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她缓慢地转身,竟然就要离开。“温玉!”季北辰面色一变,忽然一脚踏在流觞胸前,踢得她惨叫一声,口吐鲜血倒在地上。他没有低头向下望一眼,快走了两步挡在她面前,脸色苍白,眼里一片幽暗,声音里含了三分戾气,“你一句都不想问我?”温玉闻言怔了怔,将他压皱的衣领温柔地抚平,平静地笑道:“怎么了,要生这么大的气?”语气娇嗔,与平日里一般无二。他脸色苍白,倒退两步,难以置信地看着她。倒在地上的流觞捂着胸口,挣扎着坐了起来,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,忽然又混合了委屈和愤恨。胸前的白衣已经被血染红,她洁白的齿缝里也溢满了鲜血,显得极其狰狞。她颤抖着手指着前方的两人,笑出了泪花来:“我知道了,是你们两个合演一场戏,故意发假令牌给我,让我背勾引上仙的罪名……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,不过就是为了除掉我!何必,何必要这么麻烦……”流觞笑得牙齿咯咯作响,她一天内骤经大喜大悲,已经有些癫狂。季北辰闻言,看着温玉,仿佛不认识她一般,冷笑道:“你还给她发了令牌,我派人叫的是你,你让她先来,你这是何意?”温玉脸上仍然是处事不惊的温婉,她看着他的脸,眼中一片平静:“令牌不是我发的。我听说你叫我,便来了,没想到看见这种事。”她露出了一丝扫兴的神色,下一瞬,又朝他温柔地笑一笑,“北辰,五斗星君还在书房等我,我先回去了。”她的眼光从他冰冷的脸上转下,盯着地上的流觞,眼中毫无波澜。流觞怨毒地看过来,口中喃喃自语:“这二百年,我像狗一样为你驱驰,你是如何对我?我早该知道,你们两个就是豺狼虎豹,早在二百年前算计凉玉……”凉玉正聚精会神地听着,让凤君拦腰一提,便腾空飞走了。她禁不住低呼起来:“怎么这时候走了?”凤桐低声道:“再往后,温玉回过神来,便走不了了。”他们落在先前的槐树上枝干上,凤桐放下她,替她整了□□吹乱的头发,意味深长地笑道:“怎么,热闹没看够?”她怔怔地点点头,又立即摇头:“我只是觉得奇怪,他们两个,很有点怪。”她微微侧过头,眼里是深重的茫然。凤君告诉过她,这二百年,季北辰和温玉同进同出,他们的关系,应该已经昭示众人——可是,如果他们真的已经是那种关系,她不禁喃喃出声:“温玉的反应不该是这样……”凤桐以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半遮眼睛,闲闲地诱导:“如果是你,你会如何?”“如果是我……”她咬了下唇,脱口而出,“我一定骂人,兴许当场大哭一场,谁的解释都不要听,说不定还要打他们一顿……多看一眼都受不了……忍不了……”说着说着,发觉凤君在盯着她笑,脸红起来:“咳,我果然是太不温柔了……”因羞赧低下的眼,过了片刻,忽然亮起来,宛如星子跳上了天幕,“凤君的意思是,他们奇怪,是因为温玉一点也不生气,怎么会不生气,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,怎么能忍得了……”她的双眸闪烁,娇嫩的唇瓣微张,阳光照在那上面,像最幼嫩的花瓣一般诱人。他微微出了神。当年的小姑娘,已经变作最美丽诱人的大姑娘。直到她软软的身子毫无戒备地靠下来,靠在他胸前,打破了他一点过分的绮思。她把双手举在眼前,十指投下的阴影便变换地落在他的衣摆上,她的声音很轻:“真是奇怪,季北辰那么喜欢温玉,温玉却不喜欢季北辰。”她勾起嘴角想要笑,可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两边抽动着下撇,眼里酸涩极了,不争气地涌上来许多眼泪,胀得眼眶发疼。看啊,如今轮到你尝一尝这爱而不得的滋味。她瞪大黑峻峻的一双眼睛,动也不动地看着前方,蛮横地不许眼泪掉下来。她安静地吸收着这份情绪。好在凤君看不到她的脸,这样,他就没理由笑她了吧?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,化作许多铜钱般的小光斑,暖暖地撒在他们身上,他靠着树干,她靠在他怀里,头顶只有青翠的鸟鸣声。他的手轻轻抚弄她垂在身前的黑发,偶尔擦过她的肩膀,有点痒痒的。她的心忽然一片平静,平静得只想这样偎着他,一辈子都坐在这棵树下。“天气这样好,不如凤君给我讲个故事吧。”她的声音又得意起来。他冷哼一声:“不要得寸进尺。”她不说话了,阖着眼睛,含着笑等着。静默,心里数过十秒钟。他的声音果然在耳畔响起:“上次,讲到哪儿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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