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2、第 62 章_姨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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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2、第 62 章

  阮佩芝脚步沉沉的向外步去,站在门口,又犹豫的回头看着宁熙景,阮籍严厉的一眼看了过去。阮佩芝眼神一闪,终是离去。

  待她一走,阮藉便道:“实是愧对宁会长,我庄中派人搜寻多日,仍是毫无叶娘子的消息。”

  宁熙景微微颔首:“无妨,我已有些眉目。”

  正说着就有人进行通报:“宁会长,有人说是弥州分会的林青,寻到此处来要见宁会长。”

  宁熙景神色一动,对阮籍道:“要借阮庄主宝地一用。”

  阮籍连忙应下:“宁会长尽可随意。”

  宁熙景便让人引林青进来。

  林青生得瘦小,颇有些獐头鼠目的样子,但会中人却知道他最擅追踪,他此番来报,定是有了发现!

  林青一进来先向宁熙景行礼,又抱拳拜过两位庄主,这才对宁熙景道:“果然如会长所言,人找到了。”

  宁熙景脸上一喜:“是谁?”

  “是仪山派的冯云云。当日有人瞧见她出现在客栈附近,后头又问得她的同门,记起她当晚回山躲躲闪闪,衣着怪异。属下等便诈了她一诈,果见她神色慌张。虽然她嘴硬,但十之八/九就是她,已将她拿了来。”

  宁熙景一挥手:“将人带上来!”

  后面就有两黑衣人押着个中年美妇上来,将她按着跪在地上。

  冯云云不服,抬头瞪着宁熙景:“宁会长!抓人也得有个理由,我等虽是江湖中人,也不能藐视王法!”

  宁熙景一笑,微微俯下/身,看着阶下的她:“待我把你每一块骨头都拆碎了,你再来和我讲王法。”说着朝林青道:“无需和她客气,我最喜欢嘴硬的人,因为他们定会忍着痛不出声,让人行起刑来也清静。”

  林青得令,满是兴奋,他本就有些嗜血,却处处被会规所束,今日难得会长都松了口,立时挽着袖子就上了。

  阮佩芝拎着灯笼走了半路,心神不定,方才向宁熙景撒谎也是下意识的行为,此时隐隐的觉得不妙,总是想起那只倏然伸出的手,和那声急促的“救我”!

  她转过身来往回走了两步,又转过去想要离去,几翻挣扎反复,终于咬了咬牙,再向议事厅走去。

  离门还远远的,就听里面阵阵女人的惨叫,门口守着的庄中弟子都面露不忍之色。

  阮佩芝又惊又惧,缓步欲进,脚刚踏上了门槛,就听那女人大叫道:“我说,我说!是天香斋的方少东家!他家与我原有些远亲,不时也有些联系。那日他说看中了个异乡女子,让我帮着掳走!”

  宁熙景眯了眯眼:“他掳了去做什么?”

  “不,不知道。”

  宁熙景冷然道:“只不过捏碎几块骨头,你就受不了了,林青可还有更多的大刑等着伺候你,每一种都让你既不会晕过去,又剧痛难忍,你大可嘴硬,也免得林青荒废了技艺。”

  冯云云吓得直哆嗦,今时今日,她在仪山派中颇受人尊重,又小有些名气,本不至于做下这等下作之事。只是方少凌知道她早年的过往,仗着亲戚的名份求上门来,又许以了重金,她又想着不过是个异乡客,闹不出风浪来。这才动了这邪心。

  她为做得隐蔽,正巧知道白日有冤死之人送葬,还画了个惨白之妆,这样就算被人瞧见,也可推到鬼神之上,不致于泄了她的名头去。谁知百密一疏!遇上了这个煞神。

  当日她是真的没瞧见宁熙景,推窗之前还细听了动静,实在没有发现任何功力高深之辈,这才下的手。要知道这女子是同宁熙景一路,打死也不敢动手!

  这时她痛得麻木了,颤抖着低语:“以前,听,听他父亲酒后说过,若是以精心调养过的美丽女子之血为料,可制出最为珍贵的香血脂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宁熙景大惊之下站起。

  阮籍也吓了一跳:“这么说来,多日前那张家闺女也是无故失踪,后头被人发现是被割断了咽喉放血致死。”

  宁熙景浑身一股森冷的气息,转过头来看他:“带我去找这方少东家。”语气平静中隐含滔天之怒。

  阮籍怎敢推辞,连忙前面带路。

  一行人一阵风一般从阮佩芝身边掠过。

  她呆呆的盯着他们的背影,只是在心中害怕,叶乐乐还活着吗?若救了出来,她会不会向宁熙景告状?若宁熙景怒了,又会怎样?叔父曾说过,无人能与宁熙景匹敌,方才看他,也是手段狠辣之辈,会不会报复于自己?

  慌得一软,往后倚住了门框。

  留下没去的阮元发现了她,看她神色不对,赶紧去扶了她进来:“芝儿,你怎么了?”

  想了想,猜测道:“你不是看叶娘子要获救了,才慌了神吧?你看开些,别把心思放到宁会长身上,我看他也不是个良人。”

  阮佩芝抓住了他的手,摇了摇头:“不是,叔父,我做错了事,怎么办?”

  当下嗑嗑巴巴的把事情说了一遍。

  阮元脸色一变:“芝儿,你真糊涂!”

  松开她的手,在屋中踱来踱去,稍倾又道:“此事,只能咬死不认,你权当并未发现这布条便是。”

  阮佩芝神色稍定,也觉可行,两人就此议定。

  却说方少东家与阮佩芝分开之后,先是沉浸在与阮佩芝相处的种种情形回忆当中,后头冷静下来,深深的觉得叶乐乐自被抓以后,反复扑腾,主意一个接一个,较一般女子来说更为难缠,实是留不得了。

  于是叫齐了人,今日便要去办了此事。

  待他冷着脸出现在叶乐乐面前,叶乐乐便知事情不好,今日行动的后报来了。

  当下就要徒劳的往洞口冲,方少东家冷笑的站在一边看着,就像猫在看一只逃窜的老鼠一般。

  终究叶乐乐双手难敌众拳,被两人扭住。

  她一边挣扎,一边索性破口大骂:“你这变态,做这么恶心人的事,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,总有一日被人知道,你将受万人唾骂!”

  方少东家往石屋里走,一边冷声道:“可惜你看不到这一日了。”

  那两人也押着叶乐乐往石屋里去,叶乐乐双脚抵着地面,死死抗拒前进,两个押她的人挣出一身汗来,便骂了一声:“再来两人抬她的脚。”

  又上来两个奴仆抬起她的脚,一齐送进屋去,叶乐乐心急如焚,也不知道阮佩芝有没有发现,有没有向宁熙景报信。自己可已经是刀在脖子上了!

  进了屋去,方少东家吩咐人先将其它材料都备好,一面恶意的看向叶乐乐。

  叶乐乐又生出个主意:“我,我是身中巨毒的,这样的血,也可以制胭脂吗?不要毒害了别人。”

  方少东家闻言眉头一皱,叫了个老仆来:“你先前说她身体甚好,再诊诊看。”

  这老仆上去握住了叶乐乐的手,再切了回脉。叶乐乐满心祈祷他变成神医,结局还是令人失望,他摇了摇头:“确实身体好,这阵调养过后,更是上佳。”

  叶乐乐争辩:“确实有毒,你这庸医看不出来。”

  这老仆怜悯的看她一眼,摇摇头不与她计较。

  方少东家冷笑:“原来是垂死挣扎,我看你大可不必白费力气。”

  叶乐乐恨得牙痒,又生一计:“其实像我这种妇人,很可能血液不洁,处/女之血说不定更好。”

  心中便默念:天下处/女别怨我,我只是缓兵之计,回头得了救就让宁熙景灭了这变态,坚决悍卫你们的生命。

  方少东家用手摸了摸下巴,看着她露出个古怪的笑容。

  叶乐乐看着就觉得不好。

  果然他有些恶意的道:“说得也有些道理。。。。。。不过,我制了这一次就要罢手,也不想去精益求精了。”

  眼看着石屋里香气四溢,各色材料研磨相和,终于轮到了叶乐乐,有人揪住了她的头发,使得她高高的抬起了头,又拿了个水晶碗放到她下巴下,准备接血。

  那老仆又叹了口气,最后一次劝说:“少东家,其实老东家已将方子毁了一部份,不然上次也不会没制成,就是不希望少东家再造孽。少东家何必再固执己见,再制一次也不一定能成功。”

  叶乐乐又生出一线希望。

  方少东家拿起了匕首,比在叶乐乐脖子面前:“到了这一步,还说这种话做什么。我已试着重新补全了方子,且她知道得太多,万不能放她活着出去。”

  说着就要一刀割下,猛然嗖的一声飞来一柄飞刀,钉在他执刀的手上。

  方少东家手中匕首一掉,抱着手痛哼一声。

  叶乐乐听到声响,拼着头皮疼痛,强力转过脸来看,果然见到了宁熙景正领着人大步奔来,一脸焦急。

  一瞬间忍不住热泪盈眶,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了。只知道加在她身上的种种束缚都松开了,她模模糊糊的朝着宁熙景的身影扑了过去,抱住了他的腰。

  呜咽道:“宁熙景,宁熙景,宁熙景。”

  宁熙景也忍不住抱紧了她,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,温柔的道:“我在。”

  叶乐乐又哭又笑的赖在他怀里,不肯起来。

  宁熙景也不介意,半搂半抱的带她出了山洞,将她抱到马上,圈着她回了东篱剑庄。

  叶乐乐跑了一路,终于有些冷静下来,下了马,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退后了两步。

  “抱歉,我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宁熙景温柔的笑,拉住她的手:“无妨。”那目光,真的不是她错认,满满的都是心疼。

  叶乐乐禁不住心头怦怦直跳。

  直到回了东篱剑庄给她安置的客房,脸上还在发烧。

  叶乐乐一点也睡不着,这阵子她在山洞,没事就是躺在床上想法子,想得睡过去,睡醒了又想。休息一点也没有落下。

  此时她总觉得有许多事情没有问,有许多话没有说。心中又一直分析着宁熙景的反应,总觉得他也该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才对。真恨不得马上到天明,好去见他。

  到了天将亮的时候,天空突然下起了雨。这深秋的冷雨,让空气中更添了几分凉意,也平添了几分阴霾,使得天色比平时更暗了几分,到了时辰也看着像天未亮一般。

  叶乐乐按捺不住,早早的梳洗打扮,问了宁熙景的住处,撑着油纸伞就去找他。暧昧不明的滋味实在是太过折磨人,这次遇难之后,她更加迫切的想得到他的回应,此时想着,就算是被他拒绝,她顶多是心疼一阵,也好过这样难熬!

  她进了宁熙景住着的客院,见着个婢女在走廊上立着,就问她:“宁会长起身了吗?”

  这婢女抬头看她,隐隐绰绰也猜到她是最近掀起轩然大波的叶乐乐,便笑答到:“起身了,刚才送了水进去给宁会长洗漱呢。就是这间房。”她指了指。

  叶乐乐点头朝她谢过,就去敲门:“宁熙景,你在吗?”

  半晌宁熙景才淡淡的道:“在,你进来吧。”

  叶乐乐心中兴奋之下并没发现不对。推了门进去,屋里光线暗暗的,宁熙影坐在榻上,支着一条腿踩着榻边,双手抱着膝头,下巴搁在上边,静静的看着叶乐乐走进来。

  叶乐乐边走近,边没话找话:“屋里可真暗,也可以点灯嘛。”

  宁熙景没有回答她。

  叶乐乐走近,这才看清宁熙景脸色不好。

  不由关心的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
  “做了噩梦,梦见我母亲了。”

  叶乐乐一愣,他母亲,不是德阳大长公主吗?怎么梦见她算是噩梦?

  “你母亲怎么了?她。。。。。。”

  宁熙景侧头看着她,神情从未有过的冷硬,打断了她的话:“你有什么事?”

  叶乐乐拧着手,不安的移动了一下脚步,脸上浮起一抹红晕。

  心中给自己鼓劲,叶乐乐,你行的,他对你很好,值得你试一试。

  她抿了抿唇,尽量让自己镇定,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过,像这样把一颗心托到别人面前。

  “宁熙景,我知道,我这样很不矜持,可是我实在无法再忍耐了。我,心悦你。”

  宁熙景闻言一愣,似没想到她这样大胆,冷硬的表情消退,握紧了拳头,直愣愣的盯着她。

  叶乐乐抬起头看着他,尽力的向他表现自己的诚意:“我是认真的,我觉得你很好,总是想起你。想问问你,心中可也有我。没有也不要紧,只要不觉得厌恶,大可以试着和我相处。”

  她的这种满怀希翼和勇气的样子,打动了宁熙景,他再次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,咬了咬牙,下了一个决心。

  “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事情。

  我祖上有从龙之功,与□□皇帝一起打下了这大黎江山。

  □□皇帝曾许诺立我祖上为并肩王。

  但是,却没有做到。

  我祖上因见□□皇帝食言,唯恐狡兔死,走免烹。

  便手握军权不肯交出。□□皇帝江山还未坐稳,忙着镇压各地,无心力与我祖上对抗,又因是自己食了言,因此便赐下免死金牌,当众许诺永不降罪宁家。

  我祖上这才交出兵权,但却暗中保留了一些力量,就是今日的骁荣会。

  当时真是风光无两,在朝中位极人臣,私底下还有江湖门派效力。

  几代传下来,就是在位皇帝亦不敢轻易得罪。

  到了宣仪先帝,为了从众皇子中力争而出,获取皇位,就与我爷爷议定,将一母同胞的妹妹德阳公主下嫁给我父亲,联姻以求我爷爷的拥护。

  等宣仪帝坐稳了帝位,却突然变了脸,借机暗中派兵抄了宁家,只说是遭流匪血洗。

  真是荒谬,满黎都的繁华中,只有我一家遭了流匪,居然朝中大臣都睁眼瞎的认了!

  我爷爷和父亲均无防备,因反抗而被格杀。

  只有我被忠仆护着,送到了骁荣会,那时我方知骁荣会是自家的势力。

  而我母亲德阳公主,显是早知此事的,因为就在事发前一月,她便闹着与我父亲和离,孤身一人走了。”

  他说到这里,目光锐利起来,紧盯着叶乐乐。

  叶乐乐既心疼他,又为隐隐欲来的山雨心慌。

  果然,宁熙景一字一顿道:“叶乐乐,又或者是佟珠儿,我问你,为什么一个母亲,能这般无情,看着自己的孩儿去死?你,是不是也抛下了何家长子,何培源?”

  叶乐乐预感成真,跄跄后退了几步,看着他,惊慌无措。

  宁熙景冷笑一声:“我也觉得你很好,很有趣,总是让我。。。。。。但是,这些事,我以为忘了,孰料还是想起了。”

  叶乐乐捂住脸,深深的吸了几口气,两人间有如死亡般寂静。

 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,叶乐乐放下手,眼中隐有泪光闪动。

  她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:“我不能向你解释太多,但是,我并没有辜负源哥儿。就算重来一次,我也只能这么做。

  天下或有狠心的母亲,但不能把这罪名安在我身上,或者说,不能完全安在我身上。”

 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,眼泪却滑下嘴角,声音开始有些含糊:“我开始相信命运,有的事情,真的是不能选择。而且,有些事情,做了也不能解释。既然你心中始终有这根刺,那末,我的这份心意对你来说,就是一份令人厌弃的心意,真抱歉,我还带着它,日夜呈现在你面前,令你厌烦。不过,以后不会了。我要谢谢你一直帮助我,从今往后我们分道扬镖,相忘于江湖!”

  说着倒退着走了几步,深深的看了宁熙景一眼,毅然决然的转身冲出房门。

  宁熙景不自禁的站起身来,下了榻,伸出手去要抓住些什么,却什么也没有抓住,他跟着走了几步,看见她的身影冲进了磅礴的秋雨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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